孟廖再次看了眼门外，这才回过头来对雷军武说：“您是不知道，当时他那股子如疯如狂的劲，全然无视生死，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，尤其是最后的那几下，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路子。您说他哪来的这股子疯劲？”
雷军武苦笑一声，摇了摇头没有接这个话题，而是询问道：“此行损失如何？”
“折了近百个兄弟，不过击溃了科亚大王第二军重骑千人队，还顺道端了一个边军千人队，也算是值了。最关键的是干掉了那个死棒子，真他奶奶的过瘾。”
孟廖啐了一口唾沫，语气凶狠的问道：“雷公，我部完成了既定的任务，接下来做什么？”
“修整。”
“啊？”
孟廖瞪大双眼，疑惑道：“不会吧，这就修整了？我重骑第一千人队虽说有战损，可还保有起码八成战力。刚打了一场胜仗，兄弟们心气斗志正高呢，就这么撤下去修整，您叫俺老孟怎么和兄弟们交代啊。”
雷公手中马鞭一扬，差点就点到孟廖的脑门。
“你是我麾下第一猛将，战阵冲杀、斩将夺旗是一把好手，就是这脑子...你他妈哪有脑子啊。但凡聪明点，你现在也不会只是一名千人长了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。”
孟廖被骂了一顿却也不恼，只是挠了挠后脑，嘿嘿咧嘴一笑。
“领兵打仗太费脑子，哪有冲锋陷阵来的爽快，有雷公您坐镇就够啦。我老孟带着手下兄弟们砍人还成，独领一军实在不是那块料啊。”
雷军武重重叹了口气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“你部有十个小时的时间休整，明日清晨出发，务必在上午十点前与第六、第十、十一、十三千人队汇合，阻截来自汉金的一切援军。”
孟廖挺直腰板右拳用力捶在左胸。
“遵命。”
说罢，孟廖将目光投向林枫，咧嘴一笑。
“小子，好好表现，别给你父亲丢人。”
林枫用力点了点头，回应道：“孟廖叔，您放心。”
孟廖嗯了一声大步离去，随即门外传来孟廖粗狂的嗓门。
“狼崽子们，都给老子赶紧滚去干饭、睡觉，明天一早咱们有硬仗要打。”
一片嗷叫声中，轰鸣的铁蹄声随之远去。
雷军武再次叹了口气，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“陈锋。”
陈锋上前一步，扣胸行礼。
“雷公，陈锋听令。”
“你部即刻出发，第四轻骑千人队将在明早八时与你汇合，此外还有第八轻步兵千人队与你配合，但凡有一名敌人从雨道城过来，唯你是问。”
“遵命。”
陈锋颔首领命，便急匆匆的赶回驻地去了。
此时，大厅内只剩下雷军武、霍格、尊牙、林枫四人。
雷军武回身看着面前的沙盘，继续推演战局。
霍格却注意到一旁的林枫皱着眉头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林枫。”
“在。”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
林枫看了眼屋外，又看向霍格，思索了片刻。
“我在想，那位红头发的青年人的身份，还有公国主力王牌第一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。”
“哦？”
看着沙盘的雷军武顿时来了兴趣。
“说说看。”
林枫犹豫了一下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：“那位红发青年，应该就是我大武公国世子秦苍穹吧？”
雷军武眉头一挑，嘴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。
一旁霍格则是略带惊讶的表情，询问道：
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林枫沉吟了片刻，方才开口道：“父亲曾经提到过，公国统领皆有两到三名不等的副统领作为帮手，唯独第一军例外，统领之下便是千人长，并没有副统领职位。”
雷军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，只是淡淡的看着林枫。
“继续。”
“换句话说，第一军中除了雷公之外，在没人比千人长职位更高的了。孟廖身为第一重骑千人长，理论上也排在十三千人长中第一位，不存在被其他同级军官节制的可能。”
霍格有些疑惑，不明白林枫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。
“这能说明什么？”
林枫嘿嘿一笑，解释道：“此前在洛水河畔，小子与世子和孟廖叔照过面，当时孟叔虽有掩饰，但确实对世子有恭敬之意。既然第一军没有副统领，那孟叔为何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恭敬？方才面对雷公，世子依旧我行我素，不似其他军官那般恭敬。以雷公军事总长、大武军方第一人的身份，除了大公与世子之外，林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敢在雷公面前如此肆无忌惮。”
说着，林枫再次看了眼屋外，嘿嘿一笑继续道：“外界传闻大武世子不学无术、终日离经叛道、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，只是凭着秦星启大公独子的身份才被册封为世子。今日看来，本人与传闻似乎天差地远。”
霍格哈哈一笑
“外界传闻也并非全然空穴来风吧。起码离经叛道、纨绔子弟，更像街头混混而非公国世子，这些描述还是......”
雷公微笑的摇了摇头，开口道：“世子的身份并未刻意隐瞒，你能猜得出来也算不得什么。现在，你在说说看我第一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地。”
林枫先是来到沙盘前，双手扶着沙盘边缘，盯着沙盘上纵横交错的各种箭头、旗帜。
“这个其实更简单，第一军出现在这里，是为了反击......不对，根据刚才孟叔所说，应该是为了伏杀某个重要人物才......”
目光聚焦在沙盘上的其中几处，林枫猛然抬起头来。
“我国想要一举吞并科亚公国？”
雷军武目光一凛，紧盯着林枫的双眼。
“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，我国可是已经十几年没有对外开启战事了。”
尽管在雷军武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，后背衣衫早已湿透。可林枫依旧毫不回避，慢慢的挺直了身体。
“人的本性其实是好战的，纵观人类历史就是一部赤裸裸的战争史。尤其是眼下诸国林立、战乱不休，这等乱世一切的和平都是假象。要么是有心无力、要么就是暂时的休养生息或者说是积蓄力量。最近十几年来，大武公国国力强盛、军备完善、兵强马壮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。国力强盛至此，开疆拓土也就顺理成章了。”
雷军武没有说话，只是目光更加凛冽，显然对林枫施加的压力更甚。
雷军武没有开口，不代表没有别人问询，比如身为参谋的霍格。
“未必吧，持续发展、继续积累国力、军备，坐看诸国争斗，暗中伺机而动，坐享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？”
林枫摇了摇头，整个人已是汗如雨下。
“敌人也不傻，不会坐视你无限制的强大下去的。大武国的强盛，其他诸国都看在眼中，当威胁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，即便我们不主动出击，别人也会来打我们。父亲和我说过，最近这些年科亚公国对我国边境掠夺的频次越来越高，下手越来越狠。想来不外乎是因为我国的强大早已对他们形成了威胁，所以他们才频频出手，不断骚扰我国。即为了掠夺资源强大自身、同时也为了拖慢我国的发展。”
在强大的压力下，呼吸已经略显急促的林枫深吸一口气，借此略微平复胸腔内剧烈的心跳。
“还有，我国固然强盛，可到底只有一省之地，物产虽然丰富却并不完善，终有需要向他国换取的资源。战乱纷争，通商并不那么持久稳当，随时都有断供的风险。这样的大环境下，国力便不可能一直稳妥的发展下去，总有其上限所在。只有战争，才能有足以供应国力发展的资源和人口。除非拥有长久稳定的交易通道，否则的话掠夺只能缓解一时之需，吞并才是长久之道。”
雷军武静静的听着林枫的陈述，气势却不断的攀升，带给林枫的压力也在稳步提升。
霍格继续追问道：
“那为什么要选择科亚公国呢？”
林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，扶着沙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“我国一共和三个公国接壤，这三个公国中以吉潘公国实力最强，虽比不过我大武，但也没有层次上的差距，若是进攻吉潘，损失必然过大，对我国来说并不是最佳选择。”
连续三次深呼吸，林枫的脸色方才好看了一些，这才得以继续。
“越北公国实力看似最弱，可却背靠两大王国之一的影月。我国一旦入侵越北，势必会和影月王国对上，以我国现在的国力而论，胜算渺茫。”
艰难的抬起左手，指向沙盘所示的科亚公国，林枫努力挤出一丝微笑。
“所以，科亚公国便成了我国对外扩张的首选。拿下科亚，我国将再添半省之地和数百万人口，一旦彻底消化，国力即便无法跃居十八公国之首，起码也稳居前三之列，虽还无法与影月、旭日两大王国并列，但起码也多少有了些抗衡的本钱。”
雷军武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，压迫感也在缓慢增强，可眼神中却隐隐有着赞许之色。
霍格看到了雷军武眼中的满意，于是进一步的追问。
“越北也就罢了，可吉潘公国实力不输我大武多少，难道就不怕吉潘趁机入侵吗？届时我国腹背受敌，岂非不妙？”
林枫强打精神回应道：“风险和回报一定是并存的，倘若连这样的魄力都没有，我大武也不会有如今的国力了。况且，防御远比进攻要来的简单，本土作战、拒城而守。攻弱御强，在国力占优的前提下，两线作战也未尝不可。如果这都挡不住吉潘的进攻，那大武这些年也就白发展了。”
“那影月王国呢？你不会不知道越北是影月的附属国吧？倘若影月趁机借道越北入侵我大武呢？”
此时的林枫已经摇摇欲坠，神智都开始有些模糊。将身体靠在沙盘上，艰难的抬起双手用力拍打揉搓脸庞，借此提振精神，林枫长吁了一口气。
“不会的。影月国王三个月前突然过世，至今没有新君继位，此事天下皆知。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，他们内部不稳，这么大好机会，旭日王国国君到现在还没有动作，要么太过多疑、要么太过贪婪，多疑和贪婪正常，可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无能了。影月在这个时候绝不可能、也没那个精力主动挑起战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