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一章：烟火人间
招工的风波彻底平息，新招录的五名青工已由张保国、何师傅等几个老师傅分别带着，熟悉岗位，学习规矩。厂里的生产秩序非但未受影响，反而因新鲜血液的注入，更添了几分活力。一切都走上了正轨，王超肩头的重担，总算能暂时卸下几分。
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事务劳形，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疲惫。这个休息日，他关掉了脑中所有关于工厂、计划、指标的“闹钟”，放任自己一头扎进沉沉的睡梦里，直到日上三竿，窗外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纸，才将他从酣睡中唤醒。
躺在炕上，听着院子里母亲李秀兰轻微的扫洒声，还有小弟王刚和小妹王玥压低嗓音的嬉闹，一种慵懒而满足的暖流包裹着全身。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，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，只觉得通体舒泰。
这种纯粹的放松，弥足珍贵。
起床，洗漱，就着李秀兰留在锅里的稀饭咸菜吃了早午饭，王超只觉得闲适得有些发慌。念头一动，便想到了系统空间里那十只被他“遗忘”了几天的秒杀商品，是冻得硬邦邦的肥美羊腿。这等好东西，独享岂非无趣？正好也借机酬谢一下张胜利、赵卫国、孙志刚这几个出过力的工具人，更要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爹娘和姐弟们也好好打打牙祭。
他招手叫过正在院里弹玻璃珠的王刚，塞给他几毛钱：“去，把你胜利哥、卫国、志刚他们几个都叫来。就说你二哥我，今天弄到点稀罕物，请他们开开荤，也让你胜利哥他们搭把手。”
王刚一听有好吃喝，眼睛瞬间亮了，接过钱，像只猴子般蹿出了院子，脚步声“咚咚”远去了。
不多时，张胜利、赵卫国、孙志刚三人就跟着王刚呼啦啦地涌进了院子。一段时间不见，这几个曾帮着打造新式床的伙伴，脸上少了些当初的青涩，多了点跟着王超见识历练后的沉稳，但此刻眼神里都闪着对“稀罕物”同样的好奇与期待。
“超儿！”
“超哥，有啥好玩意儿？”
“王刚神神秘秘的，说有好吃的？”
王超笑着指了指墙角：“好玩意儿就是，今天咱们自己动手，搭个窑，烤羊腿吃！胜利哥，卫国，志刚，得辛苦你们搭把手了。”
“烤羊腿？！”三人异口同声，都愣住了。张胜利咂咂嘴，仿佛在回味这个词代表的油润肉香。赵卫国眼睛发亮，他本就对动手制作东西感兴趣。孙志刚则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。
“别愣着了，”王超开始分派任务，他知道这几人的特长，“胜利哥，你力气大，到街那边弄几块砖，再搞点黄泥回来。卫国，你对木工熟，去后院柴火堆，捡些耐烧的硬木劈柴，粗细搭配着来。志刚，你心细，去屋里把那个最大的铁架子搬出来，再看看有没有能当烟囱用的铁皮管子。”
命令一下，几人顿时忙活开来，院子里充满了熟悉的协作氛围。王超也没闲着，他假意回屋，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只硕大的、已经解冻的羊腿。羊腿肥瘦相间，肉质鲜红，带着浓郁的膻香，一拿出来，就引得院子里几人一阵低呼。
“好家伙……这么大两只！”张胜利抱着砖头回来，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“超哥，这……这羊腿，你从哪儿搞来的？”赵卫国抱着一捆粗细均匀的柴火，忍不住惊叹。
王超含糊地摆摆手：“朋友给的，别声张。赶紧把窑搭起来是正经，让我爹妈他们也尝尝鲜。”
他亲自动手，和几人一起用砖和黄泥，在院子角落里垒起一个结实的小烤窑。赵卫国对结构把握准，负责关键部位的搭建。张胜利负责和泥、递砖。孙志刚果然找来一截旧铁皮烟囱，巧妙地安在窑口上方。不多时，一个像模像样的小烤窑便矗立起来。
烤窑搭好，生起火。王超又拿出几把锋利小刀，指挥几人将羊腿用削尖的硬木枝架起来，里外均匀地抹上粗盐粒。他只额外加了点花椒粉和干辣椒碎，最大限度地保留羊肉本身的原味。
粗犷的烹饪方式，往往最能激发食物的本真。两只肥硕的羊腿被架上了烤窑，跳跃的火焰舔舐着暗红色的砖泥，发出噼啪的轻响。油脂开始受热融化，一滴滴坠入火中，激起更旺的火苗和“滋啦”的爆鸣。浓郁的、带着焦香的肉味，混合着花椒的麻与辣椒的烈，如同无形的钩子，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，甚至飘出了院墙。
李秀兰从厨房探出头，嗅了嗅空气中这过分“豪横”的香气，摇了摇头，脸上却带着笑，嘟囔了一句：“这孩子……尽弄些稀罕物。”王建国坐在堂屋门口，吧嗒着旱烟，看着院子里这群年轻人忙碌的热闹景象，浑浊的眼里也难得地有了些暖意。大姐王红也从屋里出来，好奇地看着烤窑。
王刚和王玥早已没了玩耍的心思，像两只小馋猫，围在烤窑边，眼巴巴地盯着那逐渐变得金黄焦脆、滋滋冒油的羊腿，不停地吸着鼻子。
“火候差不多了，翻面！”王超用刀子戳了戳羊肉，判断着。
张胜利和赵卫国连忙上前，小心地帮着翻转沉重的羊腿。孙志刚则专注地照看着火势，适时添减柴火，确保受热均匀。几人配合默契，俨然一个小型工作队。
烤了约莫一个多小时，羊腿外皮已变得金黄酥脆，用刀尖划开，内里的肉质却依旧鲜嫩多汁，散发出无法抗拒的诱惑。
“行了！开吃！”王超一声令下，如同天籁。
他亲手操刀，先将烤得最好、肉最多的部分切下来，放在一个大搪瓷盘里，递给眼巴巴的王刚：“刚子，给爸妈和大姐端屋里去，让他们先吃。”
然后又切下一大块，递给张胜利：“胜利哥，这块给你，带回去给叔和婶儿也尝尝。”
接着，他才将其余的羊肉卸成大块，放在几个洗净的大搪瓷盘里，招呼赵卫国和孙志刚：“来，咱们就在院里，放开吃！”
没有餐桌，就在院里摆开几个小马扎，盘子往地上一放，便是最豪迈的宴席。王刚和王玥两个一听可以吃肉了，立马开心起来，化身干饭人，一左一右的坐在王超身边。
紧接着，在张胜利几人更加惊愕的目光中，王超又从屋里（空间里）搬出了两箱玻璃瓶装的啤酒！淡黄色的酒液在瓶中晃动，瓶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，在这闷热的午后，看着就让人心生凉意。
“这……这是啤酒？”赵卫国有些不敢确定，他只在听说过大城市的人喝这个。
“对，啤酒！配烤肉，绝了！”王超用起子麻利地撬开瓶盖，白色的泡沫瞬间涌出瓶口。他将酒瓶递给几人，“都满上！胜利哥，这瓶你拿着。”
辛辣酥麻的花椒辣椒，焦香滚烫的羊肉，佐以冰凉微苦、带着麦芽清香的啤酒……几种截然不同的口感与风味在口腔中猛烈碰撞、融合，带来一种近乎野蛮的酣畅淋漓。
几人起初还有些放不开，但在美食与酒精的催化下，很快便恢复了往日跟着王超干活时的熟稔与随意。用手抓着滚烫的羊肉，大口撕咬，再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，发出满足的叹息。汗水顺着年轻的脸颊滑落，与油渍混在一起。院子里充满了咀嚼声、碰瓶声、毫无顾忌的说笑声。
堂屋里，王建国和李秀兰、王红吃着王刚送进来的、他们这辈子都没尝过的烤羊肉，听着院子里年轻人的喧闹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张胜利啃着羊骨头，又开始吹嘘自己在物资局，最近听来的各路消息。赵卫国则对烤窑的结构品头论足，觉得下次可以如何改进。孙志刚吃得一脸满足，偶尔插几句话。
王超靠在墙根，看着眼前这喧闹而充满生气的一幕，听着朋友们毫无营养却真挚无比的插科打诨，感受着冰啤酒滑过喉咙的清凉与羊肉带来的饱足，心中那片因连日忙碌而有些紧绷的角落，彻底松弛了下来。
这就是人间烟火，这就是他奋力前行所要守护的，最简单、最真实的快活。这些曾经一起打造家具、分享秘密的伙伴，是他在这个时代除了家人之外，难得的放松和慰藉。
邻居家的小孩被这前所未有的香气吸引，扒在院门缝眼巴巴地往里瞧。王超笑着切下一小块烤得焦香的羊肉，递了过去。那孩子接过，欢呼一声跑开了。
酒至半酣，肉已半饱。几人都有些微醺，瘫坐在小马扎上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，看着夕阳将小院的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。
“超儿，还是跟你混有意思！”张胜利打着饱嗝，真心实意地感叹，“有肉吃，有酒喝，还能长见识，心里还惦记着家里老的。”
“这自己搭窑烤出来的肉，滋味就是不一样！”赵卫国回味着。
孙志刚没说话，只是看着那余烬未熄的烤窑，眼神发亮，似乎在构思着什么。
王超笑了笑，没接话。他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与友情，但内心深处清楚，这样的逍遥是短暂的。系统的存在，未来的大势，肩上的责任，都注定他无法长久沉溺于此。
不过，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，与这些知根知底、一起出过力的伙伴，与家人一起，大块吃肉，在这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背景下，已是弥足珍贵的幸运。
夜色渐浓，张胜利几人帮着收拾了残局，将院子打扫干净，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。张胜利还特意用荷叶包好了那块留给家里的羊肉。院子里恢复了宁静，只剩下烤窑余烬散发出的最后一点温热，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、混合着烤肉与酒香的独特气息。
王超站在院中，深深吸了口气。疲惫尽去，斗志重燃。休整完毕，是该再次出发了。
第九十一章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