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的雪下得绵密,像给院子铺了层厚厚的糖霜。李二柱家的堂屋亮如白昼,红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纸,在雪地上晕开一片片暖红。
“噼里啪啦”的脆响从厨房传来,春杏正把最后一盘炸耦合摆上桌,油星溅在围裙上,她也顾不上擦。“二柱,把那坛梅子酒抱过来,张大爷就爱这口。”
李二柱应着,从地窖抱出酒坛,封泥一启,清甜的酒香混着梅子的酸,立刻漫了满室。小禾踮着脚够桌上的糖瓜,被春杏拍了下手背:“等长辈来了再吃,没规矩。”
话音刚落,院门“吱呀”开了,张大爷裹着一身雪进来,摘下沾着雪的帽子:“好雪!瑞雪兆丰年,明年准是个好年成!”身后跟着王大爷,手里拎着个布包,“刚蒸的枣糕,给孩子带的。”
小禾立刻扑过去喊“张爷爷”“王爷爷”,把两人往屋里拉。春杏赶紧往炉膛添了把柴,铜炉里的炭火“哔剥”响,屋里更暖了。
桌上很快摆满了菜:炸耦合金黄酥脆,炖肉冒着热气,凉拌的藕片脆生生,还有春杏腌的酸黄瓜,酸得人眯眼睛。李二柱给长辈倒上酒,自己则拿起果汁瓶给小禾倒了半杯:“少喝点,等长大了再跟爷爷们碰杯。”
张大爷抿了口酒,咂咂嘴:“今年这酒比去年更醇了,春杏的手艺越发好了。”春杏笑着摆手:“是梅子好,今年夏天摘的梅子特别饱满。”
王大爷夹了块炖肉,含糊道:“要说今年最该谢的是二柱,开春帮我挑播的麦子,亩产比往年多了两成!这法子真神,明年全村都得学着种。”
李二柱挠挠头:“还是王大爷您地里的土肥,换了别家未必有这收成。”他看向春杏,“再说,选种、拌肥都是春杏盯着弄的,她比我细心。”
春杏嗔了他一眼:“就你会说。”眼里却藏着笑。
小禾突然举起果汁杯:“我也要说!今年先生夸我作文写得好,还奖了我本带插画的书!”他放下杯子,从书包里掏出来显摆,画上的小人举着锄头,旁边写着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”。
张大爷拿过书翻了翻,指着插画说:“这画里的锄头,跟二柱给我做的那把一模一样!小禾这观察力,随他娘。”春杏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,眼里的温柔快溢出来了。
雪还在下,屋里的谈笑声却越来越响。张大爷说起村里的新鲜事:“后山发现了股山泉,开春引到田里,浇地就方便了。”王大爷接话:“我跟村支书合计了,想修条渠,到时候还得请二柱帮忙看线路。”
“没问题!”李二柱拍胸脯,“我明天就去看看地形,保证把水引到最需要的地里。”
春杏端来刚煮好的饺子,白胖的饺子在盘里冒着热气:“吃饺子了!里面有两个包了硬币,谁吃到了来年准发财!”
小禾第一个夹起饺子,咬了一口就“哎哟”叫了声,吐出枚亮晶晶的硬币,举着蹦起来:“我吃到了!我发财啦!”
众人都笑起来,张大爷捋着胡子:“这孩子,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样,一点小事就乐得忘形。”
李二柱看着儿子的傻样,又看看身边笑意盈盈的春杏,再看看两位长辈满足的笑脸,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。窗外的雪再大,也冻不透这满室的暖;日子再普通,只要身边人都在,就有说不完的滋味。
守岁的钟声响起来时,小禾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,嘴角还沾着点饺子馅。李二柱把他抱到炕上,春杏跟着掖好被子。两人回到堂屋,张大爷和王大爷已经告辞,雪地里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。
“明年会更好的。”春杏望着窗外的雪,轻声说。
李二柱从背后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:“嗯,会更好的。”
雪光映着红灯笼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紧紧依偎着,像幅浸在暖意里的画。守岁夜的长明灯亮到天明,照亮了桌上没吃完的饺子,也照亮了新一年的盼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