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暗红星体仿佛一尊被触怒的太古魔神,发出了濒死般的剧烈痉挛与咆哮。龙辰脚下的登陆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蔓延开来,吞噬着那些古老的残骸。下方,那无底的暗红深渊中,粘稠的、饱含罪孽能量的物质如同沸腾的血海,掀起滔天巨浪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腥甜与腐朽交织的气息。天空——如果那扭曲的、色彩混乱的能量湍流能被称为天空的话—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,压迫感骤增,连光线都变得粘滞而沉重。
龙辰感到自己的骨骼在这天地伟力般的震动中发出细微的嘎吱声,耳膜被巨大的压力与轰鸣冲击得嗡嗡作响,几乎失聪。但他强行稳住身形,混沌星寂之力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,强行对抗着外界的恐怖压力,也将那来自遥远虚空的、冰冷漠然的“观察者”意志带来的精神压迫感稍稍驱散。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祭坛上的骸,等待着那最后的、九死一生的方法。
骸那暗红色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星体的剧震与能量的狂潮,深深烙印在龙辰决绝的脸上。他胸口那罪血漩涡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,发出如同风暴般的呼啸声。
“……观察者欲行‘审判’,加速抽取月球核心,裂隙将彻底失控,地球顷刻便化飞灰……”骸的声音不再干涩,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、仿佛与星体震动共鸣的宏大回响,直接撞入龙辰的脑海,“……唯一生机,在于‘逆转’!”
“……以你之躯为引,以‘钥匙’为桥,强行共鸣月球裂隙与此地罪血核心!非为稳定,而是……吞噬!”
“……将裂隙爆发出的、以及月球核心被强行抽出的能量,连同观察者投注的意志,尽数引导至此,灌入这罪血囚笼!”
他话音未落,整个暗红星体的震动猛然再上一个层级!平台边缘大块大块地崩塌坠落的景象,仿佛慢镜头般在龙辰眼中呈现。远方,那些粗大的能量血管纷纷爆裂,喷涌出的暗红物质并非坠落,而是受到某种牵引,化作无数道洪流,疯狂涌向祭坛,涌入骸胸口的罪血漩涡!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,散发出的吸力让“龙吟号”都开始剧烈晃动,仿佛要被拉扯过去!
龙辰手中的钥匙碎片和金属板发出了尖锐无比的嗡鸣!它们不再是渴望融合,而是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剧烈挣扎,表面的暗金色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,忽明忽暗,裂纹甚至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!一股更加凶猛阴冷的反噬之力顺着碎片传来,疯狂冲击着龙辰的心脉,让他喉咙一甜,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。
“……但此间罪业,早已饱和,近乎崩溃!额外能量的疯狂注入,只会导致一个结果——”骸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与绝望,“……核心过载,终极崩塌!”
“……而你需要做的,便是在这崩塌发生前的瞬间,于能量最混乱、最极致的顶点,借助‘钥匙’与弑神血脉之力,窃取那一丝最本源的、创生与寂灭平衡的‘奇点之火’!”
“……以此火,可重燃星泪,唤醒汝爱;可净化裂隙,暂阻观察者;甚至……可重塑你手中钥匙,窥得真正掌控罪业之契机!”
“……然,时机稍纵即逝!奇点现世仅有一瞬!届时,此地万物皆归虚无,包括吾,亦包括未能及时遁走的你!且过程中,你需承受亿万吨级能量的冲刷与罪业侵蚀,意志稍有松懈,便是形神俱灭,永堕虚无!”
九死一生!
不,几乎是十死无生!
这根本不是在寻找方法,而是在引爆一个宇宙级的炸弹,并要在爆炸的中心偷取火花!
龙辰的瞳孔中倒映着整个世界的疯狂崩解,耳中是能量风暴的咆哮与星体哀鸣的交响,体内是钥匙反噬与血脉沸腾的双重煎熬。一股冰冷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,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滞。但下一秒,这极致的恐惧便被更强大的决心碾碎!
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医疗舱方向,仿佛能穿透舱壁,看到那张苍白却宁静的睡颜。
为了薇薇,为了地球,为了那些等待他的人……
这条命,赌了!
“璇玑!”龙辰的声音透过通讯器,压过一切轰鸣,清晰无比地传入舰桥,“听我命令!我将执行最终方案!在我发出信号瞬间,启动‘龙吟号’全部剩余能量,进行最大功率短程空间跃迁,目标——锁定地球月球轨道!无论发生什么,绝不回头!”
“殿上!”璇玑的惊呼声中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恐惧,她的手指死死抠进控制台边缘,指甲崩裂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,“您不能……”
“执行命令!”龙辰的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,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、属于九龙战神的绝对威严,“这是……最后的命令!”
说完,他切断了与舰桥的通讯。接下来的路,只能他一个人走。
他再次看向祭坛上的骸,眼中已无半分犹豫,只剩下冰一般的冷静与火一般的决绝:“告诉我,如何开始!”
骸那暗红色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,仿佛透过龙辰,看到了无数岁月前,同样做出类似选择的某个身影。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,指向龙辰手中的钥匙碎片,又指向自己胸口的漩涡核心:
“……放开对‘钥匙’的压制……引导它的渴望……让它……与核心接触……然后……握住它……就像握住……命运的咽喉!”
龙辰深吸一口气,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灼热的能量粒子与罪业的腥甜。他缓缓松开了对钥匙碎片的压制。
那碎片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般的嗡鸣!化作一道炽热的暗金色流光,迫不及待地脱离他的手掌,如同归巢倦鸟,猛地射向骸胸口的罪血漩涡!
“嗡!”
两者接触的刹那,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!
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混合了暗金与暗红、璀璨与污秽、创生与毁灭的恐怖光柱,猛地从漩涡中心爆发,冲天而起,瞬间贯穿了这片扭曲的空间,甚至短暂地撕裂了外界骸骨旋涡的屏障,仿佛一道连接地狱与人间的桥梁!
整个暗红星体的震动达到了极致!平台彻底崩塌!龙辰脚下失去立足点,身体向下坠落!但他早有准备,混沌星寂之力爆发,强行稳住身形,悬浮于光柱之旁!
那光柱之中,钥匙碎片正缓缓沉入罪血漩涡的核心,与之进行着一种深层次的、危险无比的融合!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、混乱到极致的能量洪流,开始顺着这道光柱,从遥远的月球裂隙方向,被疯狂抽取、牵引而来!
“就是现在!握住它!”骸的声音在龙辰脑海中咆哮,充满了痛苦与一种解脱般的疯狂!
龙辰眼中厉色一闪,他猛地探出手臂,毫不犹豫地、一把狠狠抓向了那正在融合钥匙碎片与罪血核心的光柱之源——那团旋转到极致、散发出毁灭与诞生双重气息的能量奇点!
“嗤!”
他的手掌在接触的瞬间,表面的肌肤、肌肉甚至骨骼就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融、湮灭!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破坏,更是规则层面的抹杀!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每一条神经!
他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,牙齿死死咬住,牙龈迸出鲜血,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!他的左眼寂灭之力疯狂涌出,试图对抗湮灭,右眼星瀚之力拼命修复创生,维持着手臂不至于彻底消失!
他能感觉到,那来自月球裂隙的狂暴能量、观察者冰冷的意志、以及此地无穷无尽的罪业洪流,正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锉刀,疯狂地冲刷、侵蚀着他的手臂、他的经脉、他的灵魂!
“……感受它……捕捉那平衡之瞬……”骸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,仿佛风中残烛。
龙辰的精神力高度集中,超越了极限!在无尽的痛苦与能量的疯狂冲刷中,他的感知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观层面!他“看”到了能量最深处,那无数规则生灭、对撞、湮灭又重生的奇景!
找到了!
在那毁灭洪流的最核心,在那湮灭与创生达到极致平衡的、几乎不存在时间的那个“点”上,有一小簇微弱却无比纯净、无比温暖、蕴含着无限可能与生命气息的……
……火苗!
就是它!
奇点之火!
龙辰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量,无视了几乎被湮灭至手肘的手臂,将全部心神灌注于指尖,朝着那一点微弱的火苗,轻轻一引——
……成功了!
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、却散发着柔和白金色光芒的温暖火苗,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,顺从地缠绕上了他仅存的指尖。
而就在这一瞬间——
整个暗红星体,那膨胀到极致的罪血漩涡,以及其中融合的钥匙碎片,猛地向内一缩!
绝对的寂静降临了刹那。
下一秒——
无法用任何词汇形容的、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爆炸,以祭坛为中心,轰然爆发!
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吞噬了一切!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!那毁灭性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!
“就是现在!跃迁!”龙辰用尽最后一丝意志,向“龙吟号”发出了信号!同时,他将那缕珍贵的火苗猛地按向自己的胸口——并非融入自身,而是透过身体,精准地导向医疗舱内林薇薇的方向!
“薇薇……活下去……”
“龙吟号”爆发出最后的光芒,猛地撕裂空间,遁入跃迁通道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毁灭性能量的第一波冲击!
而龙辰的身影,则彻底被那吞噬一切的毁灭白光所淹没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,或许是永恒。
毁灭的能量狂潮缓缓平息。
那片空域,只剩下绝对的虚无和零星的空间碎片。
暗红星体……已然消失无踪。
唯有一点微弱的白金色光芒,在虚无中顽强地闪烁着。
那光芒来自……龙辰几乎彻底破碎、焦黑的身体。他漂浮在虚空中,气息微弱到了极点,整条右臂已然消失,身体布满恐怖的裂纹,仿佛一碰就会碎掉。
但他还活着。
而他胸前,那一点白金色光芒渐渐亮起,越来越亮……最终,化作一枚完整的、温润的、散发着勃勃生机与纯净星辰之力的……全新星泪!
这枚星泪缓缓融入他的胸口,开始释放出温暖的能量,极其缓慢地修复着他那濒临崩溃的躯体。
就在这时——
龙辰那紧闭的、焦黑的眼睑之下,他的左眼眼皮,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而那原本是眼睑的位置,隐隐约约的,似乎透出了一丝……淡漠的、非人的、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璇与寂灭的……灰白光芒?
与此同时,在遥远的地球月球轨道。
那道原本疯狂扩张、吞噬一切的暗紫色裂隙,仿佛被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咽喉,扩张骤然停止,甚至……开始以缓慢的速度……收缩!
月球静海基地外围,死里逃生的玄武和战士们,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。
成功了?
殿上……成功了?
但无人知晓,在那片遥远的虚无中,付出的代价是何等惨烈……
也无人知晓,那一丝悄然浮现的灰白眸光,意味着什么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