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夜领着鹿彦祖走进内间。这里装修简单，只有两张长桌，上面摆放着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匣子，材质看起来都很不凡。
薛夜随手打开一个巴掌大的木匣，里面躺着一株草药。鹿彦祖一眼就认了出来——灯芯草，筑基丹三大主药之一。
薛夜注意到他的反应，笑道：“看来师弟认识，那师兄就不多介绍了。按惯例，这内间的东西，新来的师弟可以任选一样作为福利，以后可就没了。”
鹿彦祖连忙摆手：“这…这是宗门的东西，我怎么能拿…”
薛夜打断他，宽慰道：“放心，没事的。这都是惯例。每月宗门要求的采购量，总会多出来一点。有时候是好东西，有时候是普通材料，看运气。这个月还算不错。你先看看再说。” 见鹿彦祖还在犹豫，他哈哈一笑，主动拉着他一个个打开匣子介绍起来。里面有炼器的矿石，炼丹的草药，画符的材料，还有一些连薛夜自己也不认识的古怪东西。
鹿彦祖看着这些东西，好奇地问：“薛师兄，驻地常驻就几个人，这些东西都是你亲自采买的吗？”
薛夜解释道：“驻地人手确实不多，少则两人，多也不过五人。不过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城中合作的商铺送来的，我每月发布需求，他们收到了合适的就会送来。也有一些是散修或者坊市里的修士直接来交易的。我们神鹤宗出价公道，信誉好，很多人都愿意来。当然，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一律不收，这在嘉元城的修士圈里是众所周知的规矩。”
鹿彦祖对修士坊市很感兴趣，问道：“城里有修士坊市？”
薛夜点点头：“有的。过两天我正好要去一趟，师弟若感兴趣，可以一同前往。”
鹿彦祖道谢：“那就有劳师兄了。”
这时，薛夜打开了一个枕头大小的长条木匣。看到里面的东西，鹿彦祖眼神一凝。
就在匣盖开启的瞬间，鹿彦祖的目光瞬间被黏住了。
他的瞳孔微微收缩，呼吸在那一刻一瞬间的凝滞。匣中之物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引力，将他的全部心神都拉扯了过去。
薛夜立刻察觉到了鹿彦祖这反应，与之前看其他东西时的好奇与客气完全不同。他嘴角一勾，笑着问道：“哦？师弟看上这个了？”
鹿彦祖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木匣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，轻轻点了点头。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，带着一种确定的语气：“薛师兄，我……能选这个吗？”
薛夜看他这毫不掩饰的喜欢模样，笑容更盛，很是爽快地将整个木匣往前一推：“好！眼光不错！这东西归你了。”
鹿彦祖这才抬起头，眼中带着真挚的感激，郑重地接过木匣，小心地将其收入储物袋中，再次行礼：“多谢师兄。”
“哈哈，客气什么，你喜欢就好！”薛夜见他收下，显得十分开心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走走走，正事完毕，师兄今天必须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！”
鹿彦祖这次也彻底放松下来，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，应和道：“那师弟今天就全听师兄安排了。”
“哈哈，好！就喜欢师弟你这爽快劲儿！” 薛夜见鹿彦祖答应得痛快，脸上笑容更盛，显得异常兴奋，揽着鹿彦祖的肩膀就快步走出了库房。
来到外间，薛夜并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手指翻飞，迅速掐了几个法诀，打向门框两侧不起眼的凹槽处。只见一层淡蓝色的光幕凭空浮现，如同流水般迅速覆盖了整个门户，其上灵光流转，隐隐构成复杂的鹤形符文，随后光芒内敛，门户恢复原状，但那无形的屏障已然生成。
“师弟看好了，” 薛夜一边操作，一边对鹿彦祖讲解，“开启和封闭的法诀是这样的，核心是引动自身《练气诀》的灵力，以神念勾勒这个鹤喙状的灵纹……” 他放慢动作，仔细演示了两遍，确认鹿彦祖记下后，才满意地拍拍手。
“这‘灵鹤守元阵’可是咱们阵堂长老亲自布置的，” 薛夜语气带着自豪，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墙壁，“不光是这库房，整个嘉元别院的建造当初都请了宗内高人勘定，一砖一瓦，阵法节点都有讲究，聚灵、防护、预警，功能多着呢！”
鹿彦祖看着那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门户，想起刚才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和那些灵材，不禁好奇问道：“薛师兄，将这么多……东西放在这里，难道不怕被人……”
他话未说完，薛夜便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声中充满了自信与属于神鹤宗弟子的骄傲。
“怕？哈哈，师弟你多虑了！” 薛夜挺了挺肚子，“别说这嘉元城里，就是放眼周边几国，寻常修士，就算让他站在这阵法前琢磨半年，他也解不开！若是真有能强行破开这阵法的高阶修士前来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嘿嘿一笑，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与笃定：“那种级别的前辈，也看不上咱们这点‘俗物’了。退一万步讲，就算真有人不开眼，嘿嘿，在这地界上，为了这点东西得罪我们神鹤宗？除非他以后不想在修仙界混了！这点底气，咱们还是有的。”
他再次搂住鹿彦祖的肩膀，一边带着他往别院外走，一边兴致勃勃地说：“所以啊，把心放肚子里！走，师兄带你去尝尝嘉元城最负盛名的神仙醉，再点上一桌他们的拿手好菜，今天非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极乐！”
二人刚踏出别院朱红大门，站上那九级石阶，一个热情的声音便从侧前方传来。
“薛执事！您今日可是红光满面，想必是修为又有精进啊！”
只见一名身着青色长袍，作寻常散修打扮的男子正快步走近。他约莫三十上下年纪，面容透着风霜与精干，修为与鹿彦祖相仿，也在炼气五层左右。他脸上堆着熟稔而不令人反感的笑容，隔着几步远便站定，朝着薛夜恭敬地拱手行礼，姿态放得颇低。
薛夜眼皮微抬，瞥了来人一眼，脸上那对着鹿彦祖时的热情笑容收敛了几分，换上了一副略带矜持的从容。他并未还礼，只是从鼻子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算是回应，语气平淡：“是钱道友啊，你这张嘴，还是这么会说话。”
他修为虽只比钱明高出一层，但此刻站在那里，气度俨然，与面对鹿彦祖时的随和判若两人。他侧过身，将身旁的鹿彦祖稍稍让出半步介绍道：“你来得倒也巧。正好让你认识一下，这位是我宗门内新派来的鹿师弟。” 他特意在“宗门内”三个字上略略加重了语气。
不等他接话，薛夜又转向鹿彦祖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随意，但话语内容却带着点拨：“鹿师弟，这家伙叫钱明，常年在咱们嘉元城的坊市和凡俗地界厮混，路子野，消息也算灵通，算是个地头蛇般的包打听。以后你若在坊市里有什么不太好寻摸的零碎东西，或者想听听城里的什么新鲜传闻，找他问问，多半能省些力气。” 这番话，既点明了钱明的用处，也划清了界限，鹿又不是傻子，当然知道薛师兄的意思：不过是个可用之人，而非平等相交之辈。
那钱明是何等机灵人物，一听薛夜的介绍，目光立刻落在鹿彦祖身上，快速而不失礼地打量了一下。眼前这年轻人，同样炼气五层，但观其面容俊朗，眼神清正，周身气息凝练沉静，与寻常散修或小门派子弟截然不同，一看便知是大宗门出身，根基扎实，资质不凡。
钱明心中立刻盘算开来：‘如此年轻便有炼气五层，还得是神鹤宗这等大派的弟子…将来筑基恐怕都大有希望，绝非苦苦挣扎的散修可比。’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热切真诚了三分，腰也不自觉地弯得更低了些，连忙向鹿彦祖深施一礼，语气带着恭敬：“原来是鹿道友大驾光临！我叫钱明，有眼不识泰山，失敬失敬！”
他话语流畅，带着市井的圆滑，“薛执事您这可是折煞小弟了，在二位面前，我钱明哪敢称什么地头蛇，不过是靠着腿脚勤快，认识的人杂一些，混口饭吃罢了。日后鹿道友若在嘉元城有任何需要跑腿、打听的琐事，尽管吩咐！别的不敢说，钱某定当尽心竭力，绝无半点推诿！”
鹿彦祖看对方修为与自己相仿，心下略有不适，但见薛夜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，也知这是宗门在此地的威势所致。
他依着礼数，平和地拱手还礼：“钱道友客气了，鹿某初来乍到，日后或许真有要劳烦道友之处。”
“不敢不敢！鹿道友您太抬举小的了，唤我钱明即可，道友之称，万不敢当！” 钱明连连摆手，姿态放得极低。他深知，这些大宗门弟子眼下修为或许与自己差不多，但潜力、资源、背景天差地别，自己若是不知进退，妄图平辈论交，那才是真的愚蠢。
薛夜在一旁看着，对钱明这番知情识趣的表现颇为满意，微微颔首。他显然没打算与钱明多谈，便挥了挥手道：“行了，钱明，你的心意我们师兄弟知道了。我正要带鹿师弟去熟悉熟悉环境，你自去忙你的吧。有事，自然会让你知晓。”
“是是是！那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！” 钱明非常知趣，又朝着两人各自行了一礼，这才侧身让开道路，垂手恭立在一旁，脸上依旧挂着那恰到好处的笑容，目送着薛夜重新搂住鹿彦祖的肩膀，谈笑风生地朝着远处繁华的街市走去。
直到两人的背影融入人流，消失不见，钱明才缓缓直起身子，脸上那谦卑的笑容渐渐收敛，他摸了摸下巴，低声自语：“神鹤宗又来了位如此年轻的弟子，看薛执事那重视的劲儿，怕是不是普通角色……这个消息，得赶紧告诉坊市里那几个有来往的老主顾才行，说不定又能换几块灵石花花。” 说完，他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，步履轻快地汇入了人流。
另一边，薛夜搂着鹿彦祖走出一段距离，感受到鹿彦祖似乎有些沉默，便侧头看他，脸上那面对外人时的高傲矜持早已烟消云散，又恢复了那副爽朗热心的师兄模样，笑着问道：“怎么？师弟可是觉得师兄方才对那钱明，态度有些过于倨傲了？”
鹿彦祖确实有此疑问，毕竟薛夜修为也只比对方高一层，便老实点头：“师兄明鉴，小弟确实有些疑惑。我看那钱明也是炼气五层，与我们……”
“诶~师弟，这你就有所不知了。” 薛夜打断他，语气带着认真的教导意味，“你需牢记，自你踏入这嘉元别院，穿上这身宗门服饰起，你代表的，便不再仅仅是你个人，更是我们神鹤宗在此地的脸面！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解释道：“修真界，说到底，是实力为尊，但这实力，可不仅仅指你个人的修为境界。宗门底蕴、势力范围、传承高低，皆是实力的一部分！那钱明之流，虽是炼气五层，但乃无根浮萍般的散修，挣扎求存，其功法、资源、前景，如何能与你这等正统大宗门出身的弟子相提并论？”
“我等若是对他们太过客气平易，反而会让他们看轻了宗门，觉得我神鹤宗弟子不过如此，甚至可能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。适当的距离感和威严，是必须维持的。这不是为了我们个人的虚荣，而是为了宗门的整体威仪。”
薛夜说着，拍了拍鹿彦祖的肩膀，“你记住，在这嘉元城，除非是遇到其他大宗门或有名有姓的修仙家族的重要人物，需要讲究对等的礼数。对待这些散修和小势力的人，我们便需有应有的姿态。这不是傲慢，而是规矩，是维系宗门在此地影响力的必要手段。”
鹿彦祖恍然，这才明白薛夜方才那番作态背后的深意，心中对这位看似随性豁达的师兄多了几分敬佩，拱手道：“多谢师兄指点，师弟明白了。”
“明白就好！” 薛夜见他受教，很是高兴，“走吧，别让那些无关人等扰了兴致。今日定要让师弟你好好体验一番，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！”
两人穿过几条熙攘的街道，薛夜熟门熟路地在一栋装饰华丽、丝竹声隐约可闻的三层楼阁前停下。楼阁匾额上，“万花楼”三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颇为醒目，门前莺莺燕燕，笑语不断。
鹿彦祖抬头一看，脚步顿住，脸上没什么羞涩，反倒是抬手揉了揉眉心，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。他侧头看向薛夜，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：“薛师兄，你们这…怎么不管是凡俗王朝，还是咱们修真界，谈事情、接风洗尘，都爱往这种地方带啊？就没点新鲜去处了？”
薛夜闻言，先是一愣，随即哈哈大笑，用力拍了拍鹿彦祖的肩膀：“哈哈哈！师弟啊师弟，看来你不是那种死守洞府苦修的呆子嘛！懂行！不过你放心，师兄我带你来，可不是单纯为了那点男女之事。这万花楼，是嘉元城消息最灵通的几个地方之一，更重要的是，这里的厨子确实有几手绝活，用的食材虽非顶级灵材，但也掺了些许蕴含灵气的山珍河鲜，滋味绝佳，对咱们炼气期修士也算小有裨益。那神仙醉更是独家秘方，别处你可喝不到这个味儿！”
他挤挤眼，一副“你懂的”表情：“至于其他嘛…逢场作戏，放松心神而已。修炼之道，一张一弛嘛！”
鹿彦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：“师兄倒是豁达。也罢，既来之则安之，只要酒菜真如师兄所言，也不算白跑一趟。至于其他，小弟我就敬谢不敏了。”
“放心！包你满意！” 薛夜见他没坚决反对，立刻揽着他往门口走。
一进万花楼，薛夜就如同回了家般自在。迎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和喧嚣声浪似乎让他更加兴奋。他熟络地与迎上来的鸨母和几位衣着艳丽的姑娘打着招呼，随手抛出几块碎银，引得一阵娇嗔笑闹。
“薛爷~您可算来了！这位俊俏的公子是第一次见啊？” 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目光灼灼地落在鹿彦祖身上，他年轻俊朗的面容和不同于常人的沉静气质，在这烟花之地显得格外突出，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鹿彦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好奇与某种渴望的视线，他体内的灵觉自然放大，能隐约感知到这些女子大多气血亏空，精神浮躁，与自身清净的灵力格格不入。
倒谈不上厌恶，只是本能地有些不适应，如同习惯了清冽山泉的人，突然置身于浓重香氛之中。他面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微微颔首，算是回应，目光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过多停留。
薛夜显然深谙此道，哈哈一笑，挡在鹿彦祖身前，对那红衣女子道：“去去去，别吓着我师弟，他面皮薄。老规矩，把王胖子叫来，好酒好菜赶紧上！” 他一边说着，一边巧妙地隔开了那些试图靠近鹿彦祖的姑娘，引着他径直往楼上雅间走去。
进入雅间，环境顿时清静下来。薛夜熟练地点了一桌酒菜，又对引他们进来的龟公道：“找两个手脚麻利会看眼色、唱曲儿清亮的清倌人过来伺候着就行，其他人就别来打扰了。”
龟公应声下去。不一会儿，酒菜上桌，果然与寻常菜肴不同。虽非真正的灵膳，但诸如清蒸的鳜鱼隐隐带着水泽清气，炖煮的山鸡汤气血充沛，几样时蔬也翠嫩欲滴，显然种植之地并非凡土。那“神仙醉”倒入碗中，酒香醇厚，带着一丝灵谷特有的甘甜，入口绵柔，后劲带着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入四肢，确实比普通凡酒胜过不止一筹。
两名抱着琵琶和古筝的清秀女子也走了进来，安静地行了一礼后，便在角落的绣墩上坐下，调试琴弦，准备演奏。
薛夜挥挥手，对那两名清倌人道：“先不忙唱，过来给我师弟斟酒布菜。”
两名女子依言上前，一人执壶，一人持箸，就要伺候鹿彦祖。
鹿彦祖抬手虚拦了一下，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：“不必劳烦二位姑娘，我自己来即可。” 他看向薛夜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，“师兄自便就好，我这般饮酒吃菜，反而自在。”
薛夜看了看他，见他眼神清明，确实无意于此，便也不勉强，嘿嘿一笑，对那两名女子道：“得，我这位师弟是正经修行人，不喜这套。那你们就坐着，陪我喝两杯，说说话。” 他顺手将靠近自己的一名清倌人揽过，让她坐在身旁，另一名女子则乖巧地为他布菜斟酒。
鹿彦祖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鱼肉，细嚼慢咽，又品了一口神仙醉，点头赞道：“这鱼产自灵脉支流滋养的水域，虽未入阶，肉质却已带了几分清灵。这酒也不错。”
薛夜正就着身旁女子的手喝下一杯酒，闻言惊讶地看向鹿彦祖：“行啊师弟！没想到你对食之道也有如此研究？？”
鹿彦祖微微一笑，放下筷子：“谈不上研究，只是修炼之余，对万物气机感知敏锐些罢了。这些东西，于修行无大用，但满足口腹之欲，倒也绰绰有余了。”
“哈哈，说得对！人生在世，修行固然重要，但若一味苦修，错过了这人间烟火，岂不可惜？” 薛夜显然极为赞同，他拍了拍身旁女子的手，示意她再满上，然后感慨道，“师弟啊，你是刚入门，还有冲劲，想着筑基，想着金丹大道。像师兄我，卡在这炼气六层十几年了，早就看开啦！”
他抿了一口酒，语气带着几分自嘲，更多的却是一种认命后的豁达：“筑基丹？那玩意儿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？就算侥幸得到一枚，筑基成功的几率又有几何？与其苦苦挣扎，耗尽寿元，最后还是一抔黄土，不如像现在这样，守着这嘉元城的一亩三分地，借着宗门威势，吃吃喝喝，享受人生，岂不快活？”
他指着满桌的酒菜，又示意了一下身旁巧笑嫣然的女子：“你看，灵材虽普通，但滋味妙极；美人虽非绝色，但解语温柔。宗门任务轻松，油水丰厚，城主府和各大家族都敬着咱们。这等逍遥日子，给个神仙都不换！何必再去争那虚无缥缈的大道？”
鹿彦祖静静地听着，没有立刻反驳。他能理解薛夜的想法，对于资质有限、道途几乎断绝的修士而言，这或许是最现实的选择。他给自己也满上一碗酒，与薛夜隔空示意了一下，喝了一口，才缓缓道：“人各有志，师兄能寻得自己的逍遥，亦是福气。大道艰难，确实非人人可期。”
薛夜见鹿彦祖没有像一些初出茅庐的弟子那样，开口闭口就是坚定道心、勇猛精进，反而表示理解，心中更是觉得对这师弟投缘，话也更多了起来。
“可不是嘛！师弟你是明白人！” 薛夜兴致更高，“你别看师兄我这样，在这嘉元城，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妥妥帖帖。城主见了我也得客客气气称一声‘薛仙师’。那些散修，像钱明那样的，哪个不得看咱们脸色？这种实实在在的权势和享受，不比在宗门内苦哈哈地做任务、抢资源，看内门弟子脸色强？”
他身体前倾，带着几分推心置腹：“师弟，我看你资质不错，但宗门内竞争激烈。若是觉得前途艰难，不如就跟师兄我一样，在这嘉元城常驻下来。以你的年纪和修为，运作一下，接我的班当个执事绰绰有余。到时候，这嘉元城的荣华富贵，咱们师兄弟共享，岂不美哉？”
鹿彦祖闻言，只是笑了笑，端起酒碗：“多谢师兄美意。师弟我初来乍到，还想多看看，多历练一番。至于将来如何，且行且看吧。来，师兄，我敬你，多谢今日盛情款待。”
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应，既没有接受，也没有断然拒绝。
薛夜也不在意，在他看来，鹿彦祖迟早会明白留在这里的好处。他痛快地举起碗：“好！不说那些了，喝酒喝酒！今天不醉不归！你们两个，别愣着，唱个拿手的曲子给我师弟听听！”
角落里的两位清倌人早已准备好，闻言立刻拨动琴弦，清越的歌声随之响起，萦绕在雅间之内。
鹿彦祖靠在椅背上，一边听着小曲，一边自斟自饮，品尝着蕴含微弱灵气的菜肴，看着薛夜与身旁女子言笑晏晏，享受着他的“人间极乐”。
他心中平静无波，既不对薛夜的选择鄙夷，也未曾对自己的道途产生丝毫动摇。他只是清楚地知道，这条弥漫着酒肉香气与靡靡之音的安逸之路，并非他鹿彦祖所求。
他的路，在更高更远的地方，或许荆棘遍布，但那才是他心之所向。眼前的这一切，不过是修行路上短暂驻足时，所见的一处风景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