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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彦祖离开内务堂,朝着云雾缭绕的龙首峰行去。

越靠近主峰,灵气越发精纯,沿途所见弟子的修为也普遍高深。

行至龙首峰地界,一座巍峨白玉牌坊矗立眼前,‘龙首仙域’四个大字道韵流转。

牌坊后,那条闻名宗门的登龙道蜿蜒而上,直入云霄。

鹿彦祖的脚步在牌坊前被拦下了。

两名身着纯白内门弟子服,袖口绣银丝仙鹤的守山弟子挡在面前,都有炼气六层修为。

左侧方脸弟子面无表情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:这位师弟请留步。龙首峰重地,外门弟子不得擅入。

鹿彦祖连忙拱手行礼,态度恭敬:两位师兄请了。外门弟子鹿亦凡,受嘉元城驻地执事薛夜师兄所托,有要事需面见胡长老,还望师兄通融,代为通传一声。

右侧那名瘦高弟子闻言,眉头微挑,打量了鹿彦祖一番,语气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礼节:哦?求见胡长老?不知是何要事?”

鹿彦祖面对瘦高弟子的盘问,再次拱手,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貌:“这位师兄,在下确是受人所托,具体事宜需面见胡长老方能陈情。烦请师兄行个方便,代为通传一声。”

那瘦高弟子见他仍不开窍,眉头紧皱,语气变得十分不耐,声音也提高了些许:“问你话呢!到底有什么事?说清楚!”

他平日在这龙首峰山门值守,见惯了外门弟子对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的恭敬乃至畏惧,此刻见鹿彦祖似乎不识抬举,心中已有几分不快。

鹿彦祖听他这般口气,心中恼火得很,但想到薛夜所托之,只得再次耐着性子,沉声道:“师兄,我已言明,需面见胡长老才能说。麻烦您通报一下即可。”

“呵!”瘦高弟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嗤笑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,引得附近几位路过的弟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,“你一个外门的低阶弟子,来我龙首峰,什么事不说,张口就要我通报?你以为你是谁?胡长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?”

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,带着审视好奇,甚至有些许看热闹的意味。

鹿彦祖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,心头火起,语气也冷了下来:“我受嘉元城驻地执事薛夜师兄之托,有要事面见胡长老!这位师兄,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?”

“怎么?”瘦高弟子像是被踩了尾巴,哼哼骂道,“你是说我耳背吗?这话我当然听到了!我问的是你见胡长老所为何事!具体是什么事!你听不懂人话是吗?”

他刻意加重了具体二字,姿态咄咄逼人,一副不问明白绝不罢休的架势。

鹿彦祖气的不行,胸膛起伏两下,忽然仰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,笑声清朗,在牌坊前回荡,显得格外突兀,不仅让周围注视的弟子们面露诧异,更让那瘦高弟子愣在当场。

瘦高弟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随即反应过来,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,脸上青红交加,恼羞成怒地指着鹿彦祖:“你……你笑什么!有何可笑!”

鹿彦祖的笑声戛然而止,他猛地收住笑容,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瘦高弟子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向前逼近一步,伸手指着对方,朗声质问,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:

“我笑什么?我笑你不自量力!你一个看门的,我敢告诉你,你他妈的敢听吗?!”

这一声喝问如同平地惊雷,震得那瘦高弟子浑身一僵。

鹿彦祖不等他反应,语速更快,声音更高,字字诛心:“胡长老的事,还得先向你详细禀报不成?你胆子不小啊!都敢替胡长老做主了?行啊!不是想听吗?来来来,我这就仔仔细细说给你听!”

他每说一句,就向前一步,气势节节攀升。

那瘦高弟子方才只是一心想摆摆内门弟子的威风,何曾想过这层。

这要是真被坐实了打探长老密辛的罪名,他这辈子就算完了!

“你……你……血口喷人!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他嘴唇哆嗦着,指着鹿彦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,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,眼中只剩下惊惧和慌乱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色变,窃窃私语起来。

就在这时,左侧那一直沉默的方脸弟子突然动了。

他一步跨出,挡在了心神已乱的瘦高弟子身前,面色沉静,目光却锐利地看向鹿彦祖,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稳和指责:

“这位师弟,何必如此咄咄逼人?”

他一句话,先将帽子扣在了鹿彦祖头上。

“王师弟方才言语或许急切了些,但也是为了龙首峰的规矩,谨慎起见,何错之有?”

接着,他话锋一转,矛头直指鹿彦祖,声音也冷了下来:“反倒是你,口口声声受薛执事所托,有要事面见胡长老,却始终不肯明言何事。如今更是在这山门重地,大声喧哗,言语粗鄙,甚至危言耸听,构陷同门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围观的弟子,似乎在寻求认同,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我且问你,你如此藏头露尾,百般推诿,谁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?谁知道你是不是借薛执事和胡长老的名头,企图蒙混过关,混入我龙首峰另有所图?!”

这一番话,颠倒黑白,避重就轻,将鹿彦祖反击刁难的行为,扭曲成了他目的不纯,其心可诛!

瘦高弟子见有人撑腰,而且直接将矛头调转,胆气似乎又回来了一些,虽然不敢再大声叫嚣,但也跟在方脸弟子身后,小声嘟囔着:“就是…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…”

方脸弟子这番言辞,不可谓不毒辣,瞬间将水搅浑,让周围一些不明就里的弟子看向鹿彦祖的目光也带上了怀疑。

这方脸弟子看似沉稳,实则心机更深,一开口就要把他打成居心叵测之辈。

鹿彦祖眼睛微眯,面对这颠倒黑白的指责,他脸上的怒意反而瞬间收敛,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
他没有立刻反驳,反而抬起手轻轻鼓了三下掌,在这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。

“好,好,好。”他连说三个好字,目光在方脸弟子和其身后的瘦高弟子身上扫过,最后竟对着方脸弟子竖起了大拇指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赞赏,实则冰冷刺骨的嘲弄:

“这位师兄,真是好口才,好心思!这一手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本事,师弟我佩服得很!好得很啊!”

他这反常的举动和话语,让方脸弟子眉头紧皱,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周围的弟子们也面面相觑,不知他意欲何为。

只见鹿彦祖说完,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无踪,他后退一步,目光平静地扫过巍峨的白玉牌坊和云雾缭绕的山道,语气变得淡漠而疏离:

“既然如此,这龙首峰——我就不上去了。”

此言一出,满场皆惊!

连那方脸弟子也愣住了,他本以为对方会继续争辩,却没想到对方直接选择了放弃。

鹿彦祖根本不看他们错愕的表情,自顾自地继续说道,声音清晰地传遍四周:“我鹿亦凡,人微言轻,一介外门弟子,有心完成嘉元城驻地薛夜执事所托,将紧要事务面禀胡长老。奈何,在山门之前,被二位师兄百般刁难,阻挠前行,甚至污我清白,疑我用心。”

他猛地转头,目光如炬,紧紧锁定方脸弟子和瘦高弟子,语气陡然变得锐利:“非我不愿尽责,实是二位不让!此事,在场诸位师兄师姐皆可为我作证!”

他刻意停顿,让这番话在每个人心中回荡,然后才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地说道:

“我,现在立刻离去。但此后,因此事延误所引发的一切后果,无论是薛执事那边无法交代,还是胡长老因此未能及时获知紧要信息而造成的任何损失,均因你二人今日阻拦刁难所致!”

最后,他踏前一步,虽修为不及对方,但那凛然的气势却让方脸弟子和瘦高弟子心头一跳。

“烦请二位,留下姓名!也好让日后追究起来,知道该找谁问责!免得二位恪尽职守维护规矩的功劳,无人知晓!”

这一下,压力完全反转!鹿彦祖以退为进,当着众人的面,直接将后果扣死在了这两个守山弟子头上!

方脸弟子脸色终于变了,他发现自己弄巧成拙。

对方根本不入他的言语陷阱,反而直接掀了桌子,硬生生把锅砸回了他们头上!这名字,如何敢留?!

他此刻脸色阴晴不定,一阵青一阵白,嘴唇紧抿,那双原本试图掌控局面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挣扎与惊惧。

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报出姓名?

那等于亲手签下一份可能招致滔天祸事的认罪书!可不报?众目睽睽之下,连名字都不敢留,之前所有的规矩都成了天大的笑话,颜面扫地都是轻的,这懦弱无担当的名声一旦坐实,在宗门内也将寸步难行!

而他身后的瘦高弟子,更是吓得魂不附体,脸上早已没了半点血色,煞白如纸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,彻底消失。

他低着头,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,连抬眼看鹿彦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
鹿彦祖将两人的窘态尽收眼底,心中冷笑更甚。草泥马的故意刁难老子?咱既然占了理,就要把这势借到底!

他再次踏前一步,那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如同踩在两人的心尖上。他目光如炬,先扫过脸色煞白的瘦高弟子,声音冰冷如铁:

“你!刚才不是叫得很欢吗?现在我问你姓名,你聋了?!哑了?!”

瘦高弟子被他喝问得浑身一哆嗦,几乎要瘫软在地,嘴唇翕动,却只发出“我……我……”的微弱气音,连不成句。

鹿彦祖根本不指望他回答,锐利的目光瞬间转向脸色难看的方脸弟子,语气中的嘲讽:

“还有你!这位深明大义、维护规矩的师兄!你那套颠倒黑白的本事呢?拿出来啊!怎么,轮到你自己头上,就连个名字都不敢报了?”

他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惊雷炸响,回荡在整个山门前:

“说!你们叫什么名字?装聋作敢当做不敢当是不是胯下无物?!”

这一连串的逼问,如同狂风暴雨,没有丝毫留情,将两人最后一点遮羞布也彻底撕碎!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抽在两人脸上!

围观的弟子们鸦雀无声,看向方脸弟子二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嫌弃。

到了这个地步,孰是孰非,已是一目了然。

这两人,今日算是彻底栽了,里子面子丢得一干二净!

“何事在此喧哗?”

一个清朗平和,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,从不远处传来。

围观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向两侧分开,让出一条通路。

只见一名身着同样纯白内门弟子服的青年缓步走来。他面容俊雅,目若寒星,腰间悬着一枚氤氲着灵光的玉佩,步履从容间,周身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深沉内敛,赫然是炼气九层的修为!其气度风华,远非普通弟子可比。

在场的内门弟子见到此人,纷纷神色一凛,收起之前看热闹的姿态,齐齐躬身拱手,语气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:“苏师兄!”

来人并未理会众人的行礼,目光平静地扫过场中,最终落在了唯一站得笔直面带寒霜的鹿彦祖,以及他面前那两个脸色惨白、手足无措的守门弟子身上。

那二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,慌忙强撑着力气,深深躬身下拜,声音带着惶恐与希冀:“拜……拜见苏师兄!”

那被称为苏师兄的青年这才微微颔首,算是回应了二人。他随即看向鹿彦祖,嘴角噙着温和笑意拱手施礼,姿态优雅从容:

“这位外门的师弟,有礼了。在下龙首峰,乾元真人座下弟子,苏玉郎。敢问师弟,如何称呼?”

他自报家门,声音清越,清晰地传遍四周,苏玉郎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分量,让周围弟子们的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。

鹿彦祖此刻心情本就恶劣到极点,看着这些穿着同样服饰自觉高人一等的内门弟子,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中翻涌,怎么看怎么不顺眼。他压下火气,硬邦邦地回了一句:

“我叫鹿亦凡。”

“鹿亦凡?”

这三个字一出,原本因为苏玉郎到来而变得安静的人群,顿时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语,许多道目光再次聚焦到鹿彦祖身上,充满了惊讶和探究。

“鹿亦凡?是那个……中品单灵根,却最终没能进入秀竹峰的鹿亦凡?”

“是他!听说他不是接了嘉元城驻地的长期任务,已经下山去了吗?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?”

“嘉元城驻地?那不是宗门惯例,给那些……嗯,仙途艰难、筑基无望的弟子,一个体面下山打理凡俗产业的台阶吗?他既然接了那任务,按理说……”

“中品单灵根啊……当时入门检测时,也算引起过一阵小轰动,可惜了……”

“看来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,想回宗门另寻门路?可就算回来,也不该直接来龙首峰啊……”

这些议论声虽然刻意压低,但在场都是修士,耳聪目明,自然听得清清楚楚。显然,“鹿亦凡”这个名字,在低阶弟子中还算有些知名度,只是这名声,如今更多是带着一种感慨和轻视。

苏玉郎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,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,他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及其背后的故事。

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不变,看着鹿彦祖的目光却似乎更深邃了一些,他依旧用那平和的语气问道:

“原来是鹿师弟。不知鹿师弟今日来我龙首峰,所为何事?方才又因何与李师弟、王师弟起了争执?”

他的问话,将话题重新拉回了事件本身,给了鹿彦祖一个陈述缘由的机会,姿态依旧保持着公正与调和之意。

只是这调和之下,是真心化解纠纷,还是另有所图,便不得而知了。

鹿彦祖深吸一口气,知道面对苏玉郎这等人物,再一味强硬并非上策,但该有的态度也不能软。

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将事情经过,从受薛夜所托到被二人如何刁难、如何扣帽子,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遍,最后沉声道:

“苏师兄明鉴,鹿某此行只为传达薛执事要信于胡长老,绝非有意滋事。奈何二位师兄阻我于山门,疑我用心,甚至颠倒黑白。鹿某人微言轻,无奈之下,只得请二位留下姓名,以备日后追究延误之责时,能有据可查。”

他这番话,不卑不亢,既说明了缘由,点明了对方过错,也解释了自己逼问姓名的无奈,将皮球又踢了回去,看这位苏师兄如何处置。

苏玉郎静静听完,目光转向脸色更加难看的李、王二人,语气平淡无波:“李师弟,王师弟,鹿师弟所言,可是实情?”

李、王二人支支吾吾,在苏玉郎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,竟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,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。

苏玉郎见状,心中已然明了。他微微摇头,似有轻叹,随即对鹿彦祖道:“鹿师弟受委屈了。李师弟、王师弟恪守山规心切,行事或有不当之处,我代他们向师弟赔个不是。”

他话语轻描淡写,将一场刁难定性为行事不当,既全了内门颜面,也给了鹿彦祖一个台阶。

接着,他话锋一转:“不过,师弟既有要事面见胡长老,确实不宜在此耽搁。若信得过苏某,便由我引师弟前往炼丹房,如何?”

他这一手,既平息了争端,又顺势接过了引导之责,显得处事公允,顾全大局。

鹿彦祖听闻苏玉郎愿意引路,心中虽然依旧憋闷,但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合适的解决方式。

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,既然对方给了台阶,自己硬扛着反而显得不识时务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压下火气,拱手说一句“那便有劳苏师兄”,将此事暂且揭过,先完成薛夜的嘱托要紧。

然而,他话未出口,苏玉郎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关切的神情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好意说道:

“鹿师弟能受薛执事看重,托付重任,想必在嘉元城驻地也必是勤勉有加,令人称道。只是……”

他话锋微转,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鹿彦祖身上那件外门弟子服,却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向鹿彦祖心中最敏感的伤疤:

“只是,那驻地任务毕竟灵气稀薄,于修行并无多少助益,多是给一些……嗯,前程已定的师弟们一个安稳去处。鹿师弟亦是中品单灵根的天资,如今却……唉,想必其中亦有难言之隐。此番回山,若能得胡长老些许垂怜,或许能另觅一处稍好些的职司,总好过在红尘中空耗岁月,蹉跎了最后这点道途光阴。”

他这番话,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言语之间,看似充满了对鹿彦祖境遇的同情与关怀,实则每一个字都在赤裸裸地提醒着众人——鹿亦凡,这个中品单灵根道途无望,只能靠着长辈垂怜或许才能换个稍好职司的废物!

那看似温和的惋惜背后,是居高临下的蔑视,是杀人诛心的羞辱!

“嗡——!”

鹿彦祖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,耳边嗡嗡作响,眼前甚至瞬间黑了一下。

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,如同被浇上了滚油,轰然爆裂开来!比之前被李、王刁难时,更强烈十倍、百倍的屈辱和愤怒,瞬间淹没了他!

他之前所有的忍耐,所有的权衡,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!

他死死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抬起头,一双眼睛已然布满血丝,死死盯住依旧面带温和笑容的苏玉郎,那眼神中的怒火与杀意,几乎要凝成实质!

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,这一次,却带着更多恍然和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
“原来如此……是混不下去了想回来找胡长老走门路啊?”

“中品单灵根又怎样?还不是废了……”

“苏师兄真是仁厚,还替他着想……”

“啧啧,难怪刚才那么硬气,原来是破罐子破摔了……”

李、王二人也仿佛找到了底气,虽然不敢明着嘲讽,但看向鹿彦祖的眼神里,也重新带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鄙夷。

苏玉郎仿佛没有看到鹿彦祖那择人而噬的目光,依旧温和地笑着,甚至还善意地补充道:“鹿师弟,可是身体不适?面色似乎不太好。不如先随我去执事房,安定下来再……”

“苏玉郎!”

鹿彦祖从牙缝里,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个名字,声音嘶哑低沉,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,打断了他假惺惺的关怀。

他猛地踏前一步,周身气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紊乱躁动,他指着苏玉郎,因为极致的愤怒,反而发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:

“呵呵……好,好一个乾元真人座下高徒!好一个温文尔雅的苏师兄!我鹿亦凡今日……算是领教了!”

他心中的杀意奔腾汹涌,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。

若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地是龙首峰,对方是炼气九层,他此刻恨不得立刻扑上去,将这个伪君子的脸砸个稀巴烂!

苏玉郎面对鹿彦祖几乎失控的怒火,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终于稍稍收敛了一些,化作略带无奈的肃然,仿佛在责怪鹿彦祖不识好歹,辜负了他的好意。他微微蹙眉,道:“鹿师弟,你这是何意?苏某一番好意,你……”

“好意你妈!!”

鹿彦祖终于彻底爆发,怒吼出声,声震四野,将苏玉郎后面的话彻底堵了回去。

这一声“好意你妈!!”,如同平地惊雷,炸得整个山门前一片死寂。

所有围观的弟子都惊呆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外门弟子。他竟然敢对苏玉郎师兄如此咆哮?!李、王二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几步,生怕被这滔天的怒火波及。

苏玉郎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凝固消失。他眉头紧蹙,眼中闪过难以置信,随即化为被冒犯的愠怒,但依旧被他强行压制着,只是语气已然冷了下来居高临下的质问:

“鹿师弟!你放肆!苏某好意开解,你岂可如此污言秽语,不识好歹!”

“我放肆?我不识好歹?”鹿彦祖怒极反笑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颤音,他不再压抑,将满腔的屈辱和怒火倾泻而出,“苏玉郎!你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袋子?这么能装?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听不出你话里藏刀的虚伪?!”

他猛地挥手,指向周围那些尚未散去的弟子,声音撕裂般高昂:“诸位都听见了!这位苏师兄,口口声声代他二人赔罪,转脸便暗示我鹿亦凡是个道途无望,只能回来摇尾乞怜、求长老施舍一个养老位置的废物!将我受人所托求见胡长老之事,污蔑为钻营门路!这就是你龙首峰内门精英的做派?!这就是你乾元真人座下的教养?!”

他这番话,如同利剑,直接撕开了苏玉郎温文尔雅的外皮,将其中隐藏的恶毒和轻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!

苏玉郎脸色终于变了,变得阴沉起来。

他确实没想到,这个外门弟子竟然如此敏锐和刚烈,竟然将他隐晦的心思直接捅破!

“你……你胡言乱语,血口喷人!”苏玉郎厉声喝道,试图打断鹿彦祖,“我何时有此意!分明是你自己心术不正,曲解人意!”

“我曲解?”鹿彦祖步步紧逼,眼中闪烁着疯狂而锐利的光芒,“我曲你妈呢!那你敢不敢以道心起誓?发誓你刚才那番屁话里,没有暗示我回山是来乞讨的意思?!你敢吗?!苏师兄!”

道心起誓!

这对于修士而言,是极为严重的约束。

一旦起誓若有违背,极易滋生心魔,阻碍道途。

鹿彦祖这是逼到了绝路,也要撕下苏玉郎最后一块遮羞布!

苏玉郎气息一窒,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

他怎么可能发这种誓?!他那番话的用意,在场稍微有点心思的人都听得出来!让他以道心起誓否认,无异于自毁长城!

他的迟疑和难看的脸色,等于间接承认了鹿彦祖的指控!

周围弟子们的目光再次变了,从对鹿彦祖放肆的震惊,转向了对苏玉郎那番好意的重新怀疑。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,这一次,却多了许多对苏玉郎的玩味。

苏玉郎感受到周围目光的变化,心中又惊又怒。

他一直以来维持的完美形象,竟然被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外门弟子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!

他盯着鹿彦祖,眼神深处第一次真正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
但他毕竟城府极深,知道此刻再纠缠下去,只会更加不利。

他强行压下怒火,脸上重新挤出一丝僵硬的和缓,避开了起誓的话题,语气生硬地说道:

“鹿师弟,你情绪激动,已然失态。看来今日并非谈话之机。你既执意要见胡长老,便自行前往炼丹房吧!苏某不便再奉陪!”

说罢,他竟不再给鹿彦祖继续发难的机会,冷哼一声,拂袖转身,竟是要直接离开这是非之地!他不能再待下去,否则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外门弟子还会说出什么!

李、王二人见状,更是如蒙大赦,连忙低着头,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,跟着苏玉郎就要溜走。

“站住!”

鹿彦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苏玉郎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,只是侧过半张阴郁的脸。

鹿彦祖看着他的背影,一字一句,如同刻在山石之上:

“装完逼就想跑是吧?姓苏的,别以为炼气九层修为就能在人前作威作福!今日之赐教,我鹿亦凡铭记于心!他日若有机会,必当——厚!报!”

那厚报二字,咬得极重,其中蕴含的冰冷恨意与决绝,让周围所有听到的人,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
苏玉郎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,没有回应,只是加快脚步,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。

李、王二人更是连滚爬爬地跟了上去。

山门前,只剩下鹿彦祖一人,独立于白玉牌坊之下。

他胸膛剧烈起伏,粗重地喘息着,一双赤红的眼睛望着苏玉郎消失的方向,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。

周围一片寂静,无人敢在此刻上前打扰他。

所有人都知道,梁子,结大了。

这个名叫鹿亦凡的外门弟子,今日不仅得罪了两个守山弟子,更是与内门炼气九层修为的苏玉郎,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!

良久,鹿彦祖才缓缓松开拳头,强行压下几乎要焚尽五脏六腑的怒火。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却带着灼人的痛感。

他不再理会周围各异的目光,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条通往龙首峰山腰的石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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