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黛南听到声音立时站了起来,未料到这位萧将军竟是直接闯了进来,她原想着这人至少会在门外催促。虽说二人已有了婚约,可毕竟未行大礼,如此行事实在唐突。
她与季青妩许久不相处,自是还沉浸在往昔青妩困在季府深闺的时光,全然忘了季家早已倾覆,如今的青妩已住进了萧家。她喊了一句萧将军便立在原地,竟是有些同情青妩。
萧承没理会她,几步走到床榻边坐下,便瞧见眼前人苍白如纸的面容深深陷在软枕里,睫毛上还凝着泪珠,像被暴雨打落的玉兰花瓣,看得他一阵心疼。
沈黛南见他这样直接,不禁蹙起眉,正欲开口,却见萧承伸出手摸了摸季青妩的额头,低声问道:不舒服吗?
没有得到回应,萧承忽然转头,眸光扫过沈黛南,“你先出去。”他的语气算不上无礼,沈黛南攥紧帕子,复看向床榻,青妩显然不愿,却也向她投去安抚的眼神,她点点头,福了福身,嘱咐了两句才退下去。
待屋里没了旁人,萧承倾身过来,沉声问道:“阿妩,谁欺负你了?”
季青妩被他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,她望向来人的目光里有惊恐、有痛楚,随即别过脸去。
萧承像被人打了一拳,他思来想去,除了褚殷殷那桩事,实在不记得还有何处惹她伤心。可那件事他更不愿重提,只怕又勾起她的不快。但见她不愿多说,便轻声安慰道:不愿说也罢。谁敢伤你分毫,我定将他头拧下来,挂在城门示众。
他这句话中的戾气是刻在骨子里的,听得季青妩一愣,眼泪一滴滴砸在锦被上,像无声的谴责。
她转过头,泪眼朦胧中,萧承像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季青妩,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盈满泪水,仿佛一触即碎。他直觉她的怨气是冲着自己来的,却又不敢贸然认下,生怕彻底毁了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情分。
他便伸手替她轻轻抹去了眼角的泪痕,放柔了嗓音,小心翼翼地引导她辨清楚事情的本源,竟是谁给你气受了?还是...听了什么混账话?谁与你胡乱说了什么?
季青妩喉头哽了一哽,半晌才缓过劲来,低声道:你走吧。
萧承怔住。
季青妩依旧别过脸,不肯看他。萧承眸色一沉,伸手想扳过她的肩膀,却在触到她的瞬间被她猛地躲开。
阿妩...看着我,他声音又低了几分,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,告诉我,谁让你受委屈了?
季青妩终于转过头来,那双总是含情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让他心惊的寒意。她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:欺负我的人,不就在眼前么?
萧承瞳孔骤缩:什么意思?
萧将军何必明知故问。她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字字见血,您与江映蓉...不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么?
萧承脸色瞬间煞白,仿佛被当胸刺了一剑,你听谁胡说的?江映蓉?
季青妩木然道:下药的事...我都知道了!她声音发抖,您满意了?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您玩弄于股掌之间,很有趣是不是?
萧承脸色阴沉下来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:什么下药?阿妩,你把话说清楚!
季青妩挣了挣,没挣脱,索性仰头直视他的眼睛:将军忘了么?那药...可是从将军的密库里取的。
她看着萧承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,忽然觉得无比疲惫:戏演够了,可以放我走了吗?
萧承心里发慌,不知她说的下药是哪一次。但她提到江映蓉,定是她主动向他索取那次,那次他的确没有阻拦,甚至还有隐秘的期待。至于她用的熏香,他得空去她的云喜阁时,都是现配现送,绝不会留下把柄。
在季青妩木然的空档,萧承轻轻捧住她的脸,忍不住凑近些,薄唇轻轻覆上她的,却发觉她连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淡淡的血腥气。他眉心紧皱,却只能更深地吻下去。季青妩忽然发狠般咬住他的唇,萧承将她搂的更紧,两人的唇齿激烈纠缠,血腥味在彼此口中蔓延开来。
阿妩...直到季青妩终于崩溃地放开他,他才又开口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:你说清楚,是...你落水那次的事吗?
季青妩缓缓闭上眼睛,指甲掐进萧承的肩肉,“你这不是...心知肚明么?”
萧承蹙眉,忍不住伸手抚过她苍白的面容,季青妩向后一缩,他便跟着凑近,如此反复两次,萧承终于猛地上前将脸埋进她颈窝,克制地开口:阿妩...我…此事我当真不知情。那日...真的只是凑巧...
凑巧?季青妩冷笑一声,如何个巧法?
萧承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,想汲取一些温暖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,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发狂,我多想日日粘着你,我只是远远的、看着你。
他声音闷闷的,季青妩只觉得脖颈一片潮湿。
她听着他颤抖的声音,忍着恶心听着。萧承的唇贴在她颈侧,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吐息:你南下遇袭那晚,我纵马狂奔三百里...只要想到你可能会独自面对那些刀光剑影,你可能会惊恐,我就——
——就忍不住勾起唇角。这件事本就是他精心设计的局。他一路跟着南下,他算准了时辰,就等着杜玉衡那个废物惊慌失措,他再如天神般降临。他要季青妩亲眼看着,在生死关头,究竟谁才靠得住。
可此刻抱着她时,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。那夜的戏码顺利进行却也险些失控,有个刺客的刀锋当真擦过了她的衣袖。现在想来,仍然后怕不已。
宫尚欢她是个疯的。她给你的东西淬了毒,你可知?
他在她颈间颤着声,“有好多坏人想把你藏起来,我好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