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假的?”
那名伪装成文艺女青年的女特工,脸上的表情,瞬间凝固了。
她今天穿的这件真丝旗袍,可是她最贵的一件衣服。
是她为了今天的任务,特意从衣柜里翻出来的。
怎么可能是假的?
“你的旗袍,号称是苏杭上品真丝。”
陈默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,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,在旗袍上来回扫视。
“但真丝面料,在光线下,应该呈现出柔和的,珍珠一般的光泽。而你这件,光泽过于锐利,反光点生硬,这是典型的人造丝,也就是‘粘胶纤维’的特征。”
“还有,你的盘扣。”
陈默指了指她胸前那颗精致的盘扣。
“手工盘扣的针脚,细密且略有不均,充满了手作的温度。而你这颗,线脚间距完全一致,边缘有机器压制的明显痕迹,是典型的流水线产品。”
他顿了顿,做出了最后的结论。
“所以,你被骗了。”
“这件衣服,成本不会超过十个大洋。”
“小姐,以后买东西,要多留个心眼。”
说完,他甚至都没有帮地上的女子捡起那些散落的书。
他弯下腰,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水壶塞子,仔细地吹了吹灰,塞回壶口。
然后,绕过那个已经完全石化的女特工,头也不回地,走进了地下档案室。
“哐当。”
厚重的铁门,在他身后,缓缓关上。
将整个世界,都隔绝在外。
走廊里,只留下那名女特工,和一地的书,在风中凌乱。
她的脸上,青一阵,白一阵。
羞辱!
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!
她精心策划的美人计,在对方眼里,竟然还不如一件假货旗袍有吸引力!
……
“废物!”
“饭桶!”
“八嘎呀路!”
特高课,课长办公室里,传出了影佐龙一歇斯底里的咆哮!
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瓶,被他狠狠地砸在了墙上,摔得粉碎。
办公室里,一片狼藉。
地上,全是文件和碎瓷片。
“犬舍”行动组的组长,像一根木桩一样,站在办公室中央,低着头,任由影佐龙一发泄着他的怒火。
就在刚刚,第二次刺探的结果,传了回来。
比第一次,还要离谱!还要荒谬!
影佐龙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。
他派去的人,无论是流氓,还是美女,到了陈默面前,都像是一个个跳梁小丑。
陈默,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!
他用他那该死的,渊博到变态的知识,将所有“意外”,都化解于无形。
不。
这不是化解。
这是……碾压!
是一种智商上的,全方位的,降维打击!
影佐龙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。
他感觉,自己不是在布局。
他感觉,自己才是在对方的棋盘上,一颗被随意摆弄的棋子!
他精心策划的每一次刺探,都变成了对方表演的舞台。
他派出的每一个特工,都成了衬托对方“书呆子”人设的,愚蠢的群众演员!
对方,在用他的计划,狠狠地,抽他的脸!
“幽灵……”
影佐龙一的喉咙里,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。
他可以确定了。
这个陈默,百分之一千,就是“幽灵”的人!
只有“幽灵”那样的怪物,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怪物!
这份滴水不漏的履历。
这种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知识储备。
这一切,都是伪装!
是他妈的,最顶级的伪装!
“呼……呼……”
影佐龙一剧烈地喘息着,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既然直接针对陈默的刺探,已经变成了笑话。
那么……
就只能从另一条线,来撕开缺口了。
影佐龙一的目光,穿过窗户,再次投向了法租界的方向。
林烽。
那条该死的,滑不留手的鱼。
陈默的表演越是完美,就越是证明,他和你林烽之间,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!
既然我敲不开乌龟壳。
那我就……直接去砸那个养乌龟的人!
影佐龙一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决然。
他要摊牌了。
他要用最直接,最粗暴的方式,来结束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。
他走到办公桌前,拿起电话。
这一次,他没有打给“犬舍”,也没有打给任何一个下属。
他拨通了林烽安全屋的那个,只有他知道的号码。
法租界,安全屋内。
林烽正坐在沙发上,闭目养神。
脑海中的【上帝视角沙盘】上,那两场闹剧的全过程,他都“看”得一清二楚。
他不得不承认。
【神机】的应对,比他预想的,还要完美。
完美到,让他这个指挥官,都感到了一丝敬畏。
他激活的,不是一个特工。
他激活的,是一个妖孽!
“铃铃铃——”
就在这时,桌上那台黑色的电话,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。
林烽的身体,猛地一震。
他看着那台电话。
这台电话,是影佐龙一专门为他安装的,单线联系的绝密电话。
从安装到现在,它一次都没有响过。
而现在,它响了。
林烽知道,这意味着什么。
影佐龙一,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。
图穷匕见了。
林烽深吸一口气,脸上,瞬间切换回了那副谦卑而惶恐的表情。
他站起身,走到电话旁,带着一丝颤抖,拿起了听筒。
“喂……课……课长?”
电话那头,没有立刻传来声音。
只有一片死寂。
和影佐龙一那沉重得,如同拉风箱一般的呼吸声。
压抑的气氛,通过电话线,传递过来,让林烽的后背,都感到了一阵寒意。
过了许久。
影佐龙一那嘶哑到,仿佛砂纸摩擦过的声音,才缓缓响起。
“林君。”
“你的假期,结束了。”
“现在,立刻,马上来见我。”
“我有一份新的‘礼物’,要送给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