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沉如墨。
法租界,百乐门后巷,一家没有招牌的地下赌场。
这里是罪恶与欲望的温床,空气中混合着雪茄的浓烟、劣质香水和人性的贪婪,熏得人头晕脑胀。
“开!开!开!”
“大!大!大!”
疯狂的嘶吼声此起彼伏。
一张“牌九”赌桌旁,围满了面红耳赤的赌徒。
人群中央,一个穿着真丝衬衫,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中年男人,正死死盯着桌上的牌。
他就是汪德发,代号“毒蛇”。
此刻,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脸色苍白如纸,呼吸急促得像一头濒死的牲畜。
他面前的筹码,只剩下薄薄的几片。
“汪副站长,还跟吗?”荷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。
汪德发的手在剧烈颤抖。
他输了一整晚。
从最开始的谈笑风生,到后来的咬牙切齿,再到现在的万念俱灰。
他不仅输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,还从赌场借了三十根金条的高利贷。
三十根金条!
就算把他卖了也还不起!
他知道,赌场角落里那几个抱着臂膀、眼神不善的青帮打手,就是为他准备的。
只要他今天拿不出钱,最好的下场,也是被卸掉一条腿,丢进黄浦江喂鱼。
必须翻本!
他用血红的眼睛扫视着赌桌,仿佛要从牌里看出自己的命运。
“我跟!”
他将最后几片筹码,颤抖着推了出去。
“身家全压!我就不信这个邪!”
……
与此同时,几公里外的安全屋内。
林烽闭着双眼,静静地坐着。
他的【上帝视角沙盘】上,整个赌场的立体模型清晰可见。
代表汪德发的红色光点,正被代表青帮打手的几个光点死死围住,闪烁着代表极度危险的频率。
一个穿着旗袍、身姿曼妙的蓝色光点,正优雅地端着一杯红酒,穿梭在人群中,不远不近地观察着一切。
是苏月影。
她今晚的身份,是刚刚从南洋归来的富商情妇,风情万种,出手阔绰。
神算陈一鸣的声音,通过系统链接,在林烽脑中响起:【指挥官,赌场外围已清空,我们的人控制了所有出口。刀疤刘的手下已经就位。】
林烽没有回应。
他的意识,连接到了那个正在发牌的荷官身上。
那个荷官,是刀疤刘的心腹。
林烽通过系统,下达了一个最简单的指令。
【让他输。】
赌场内。
荷官的手法快如闪电,将牌熟练地分发出去。
汪德发颤抖着,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牌。
至尊宝!
天大的牌!
他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狂喜的潮红!
翻盘了!
他赢了!
“哈哈哈……”他刚要放声大笑,对面的庄家,却慢悠悠地亮出了自己的牌。
两张一模一样的牌。
双天!
比他的至尊宝,刚好大一点点。
汪德发脸上的狂喜,瞬间凝固,然后像劣质的瓷器一样,寸寸碎裂。
“不……”
“不可能……”
他的身体晃了晃,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,眼神空洞,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呢喃。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“汪副站长,承惠。”荷官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筹码扫到自己面前。
几个身材壮硕的青帮打手,立刻围了上来,脸上带着狞笑。
“汪副站长,我们老板刀疤刘请您去后堂喝杯茶。”
其中一人说着,伸手就去抓汪德发的肩膀。
汪德发像一摊烂泥,被他们连拖带拽地拉向赌场后台一间昏暗的房间。
“砰!”
门被重重关上。
“汪副站长,三十根金条,什么时候还啊?”为首的打手用一把匕首,慢悠悠地剔着指甲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汪德发浑身抖得像筛糠,“宽限几天!再给我几天时间!”
“几天?”打手冷笑一声,“我们的规矩,钱债肉偿。您是想留左腿,还是右腿?”
绝望。
彻骨的冰冷,将汪德发彻底淹没。
就在这时。
“吱呀——”
房间的门,被轻轻推开了。
一道婀娜的身影,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高开叉的旗袍,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,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。
是那个南洋来的交际花。
几个青帮打手看到来人,脸上的狞笑瞬间消失,取而代de,是深深的敬畏。
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,恭敬地喊了一声:“苏小姐。”
然后,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顺手关上了门。
房间里,只剩下瘫软在地的汪德发,和缓缓走到他面前的苏月影。
苏月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红唇轻启,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。
“汪副站长,您好像遇到了点麻烦?”
汪德发猛地抬头,看着眼前这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人,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你能救我?”
“救你?”苏月影轻轻一笑,从手包里拿出一件东西,丢在他面前。
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微缩胶卷。
在昏暗的灯光下,它反射着诡异的光。
汪德发愣住了。
他认得这个东西!
这是他当初准备交给周明德,让他带给军统的“投名状”!
怎么会在这里?!
一个恐怖的念头,在他脑中炸开!
“你是……”
苏月影缓缓蹲下身,凑到他的耳边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轻轻吐出两个字。
“毒蛇。”
轰——!
汪德发的大脑,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!
全身的血液,在这一刻瞬间凝固!
他最大的秘密,他隐藏得最深的身份,就这么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,轻描淡写地叫破了!
恐惧,像无数只冰冷的手,扼住了他的喉咙,让他无法呼吸。
“不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他用尽全身力气,挤出苍白的辩解。
苏月影直起身,不再看他。
她从手包里,又拿出一张纸,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你的赌债,三十根金条,我们替你还了。”
“另外,这是一份合作协议。”
“签了它,你还是军统上海站的副站长,风风光光。”
她的声音变得冰冷,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不签……”
“今晚,特高课的影佐课长,就会收到一份匿名礼物。”
“你猜,他看到自己最信任的‘毒蛇’,准备向重庆投诚的证据,会是什么反应?”
汪德发瘫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。
对方既然能拿到这份胶卷,就意味着已经洞悉了一切。
反抗,就是死。
而且是比被青帮卸掉一条腿,凄惨百倍的死法。
他颤抖着手,从地上爬起来,拿起桌上的笔。
那张“合作协议”上的字,他一个都看不清,只觉得那上面写的,是自己的卖身契。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,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汪德发。
签完字的瞬间,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,再次瘫倒在地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美艳而又冷酷的女人,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。
幽灵。
是那个传说中的幽灵小队!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不再是影佐龙一的毒蛇,而是幽灵养的一条狗。
就在这时。
林烽的脑海中,突然响起神算急促到极点的警告声!
【指挥官!不好!】
【影佐龙一的人,正带着大批宪兵,朝赌场方向高速靠近!五分钟内抵达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