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彻底愣在了原地。
他看着那个小报童瘦弱的背影,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大脑一片空白。
别回头,往前走,第一个路口右转,有人在等你。
他能帮你,也能帮你找到妹妹。
这是什么意思?
陷阱?还是希望?
陈默的心脏,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报童,但他知道,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。
黄锦荣给他的,是一条绝路。
而现在,黑暗中,仿佛有人,为他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。
他深吸一口气,攥紧了怀里那把冰冷的手枪,没有回头,迈开脚步,朝着前方走去。
第一个路口。
右转。
是一条僻静的巷子。
巷子尽头,一个戴着斗笠的黄包车夫,正蹲在地上,慢悠悠地抽着旱烟。
看到陈默走来,车夫站起身,将烟锅在鞋底磕了磕,声音沙哑地开口:“陈默兄弟?”
陈默浑身一僵,戒备地看着他。
他来到上海,用的名字是“林山”,知道他真名“陈默”的,绝不超过三个人!
“你妹妹叫陈小雅,眉角有颗红痣。”车夫又说了一句。
轰!
这一句话,彻底击溃了陈默所有的心理防线!
“你们是谁?!”他声音嘶哑地问,手已经摸向了怀里的枪。
“我们是谁不重要。”车夫的脸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,看不真切,“重要的是,我们和你一样,都是想让那些东洋鬼子血债血偿的中国人。”
“我们能帮你找到陈小雅,而且,不用让你去杀一个同胞。”
陈默的呼吸,瞬间变得急促。
不用杀人?
“斧头帮的李老三,不是什么好东西,手上沾过日本人的血,也沾过自己人的血。”车夫的语气平静,“但,借一个汉奸的手,去杀另一个可能当汉奸的走狗,这不该是你走的路。”
“今晚,戏,要照常演。但怎么演,我们说了算。”
车夫从怀里,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,递给陈默。
“这里面,是特制的血浆包和一种能让人假死休克半小时的药丸。你只需要在‘开枪’的瞬间,捏碎血浆包,然后把药丸,塞进他的嘴里。”
“剩下的,交给我们。”
陈默看着那个纸包,又看了看车夫,他困惑地问:“你们……为什么要帮我?”
车夫抬起头,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,那是一张属于“财神”张世杰,经过伪装的,陌生的脸。
他笑了笑,露出一口黄牙。
“因为,上海滩需要一把好枪。”
“而你的枪,应该对准侵略者。而不是对着自己的同胞,扣动扳机。”
……
林烽的公寓内。
窗帘紧闭,只留一盏台灯,散发着昏暗的光。
【上帝视角沙盘】在他的脑海中,正以一种全知全能的姿态,缓缓运转。
他能“看”到,陈默从张世杰手中接过了那个纸包,脸上的表情从绝望,变成了震撼和希望。
他也能“看”到,自己公寓对面,那个伪装成茶客的监视者,正打着哈欠,百无聊赖地记录着:“目标返回公寓后,再未出门,无异常。”
影佐龙一的天罗地网,密不透风。
却也成了林烽最完美的,不在场证明。
他要的,就是这个效果。
影佐龙一,你以为你是在织网捕鱼?
却不知道,鱼,早已在你的网中,为你准备了一场盛宴!
林烽的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一个计划,在他脑中成型。
一石三鸟!
第一鸟,收编“鹰眼”。
通过一场精心导演的英雄救美……不,是英雄救英雄,将陈默这只未来的“鹰眼”,彻底从黑化的边缘拉回来,让他死心塌地为己所用。
第二鸟,离间“跛脚虎”。
单纯地干掉黄锦荣,太便宜他了。要让他众叛亲离,让他从杜月笙的爪牙,变成一条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!
第三鸟,震慑“斧头帮”。
让李老三“死而复生”,这种超自然的手段,足以在斧头帮内部,制造巨大的恐慌,让他们自乱阵脚,无暇他顾。
计划完美。
现在,开始落子!
林烽闭上眼睛,通过系统,向他的队员们,下达了指令。
“‘神算’,散布谣言。就说,跛脚虎最近搭上了日本人,私吞了杜先生一大笔货,准备在苏州河另立山头,取而代之。”
遥远的城南一处说书茶馆内,正在喝茶的杜康年,嘴角微微上扬。
他放下茶杯,走上台,惊堂木一拍。
“各位看官,今天,咱们不说三国,不聊水浒,咱们来聊聊,这上海滩的江湖新事……”
新的风暴,正在酝酿。
林烽继续下达第二道指令。
“‘千面’,你的任务,接近黄锦荣。”
【指令已下达,目标:黄锦荣。任务:获取信任,收集其背叛杜月笙、勾结日军的证据,并将其心理防线,彻底摧毁。】
【系统提示:检测到队员‘千面’出现轻微心理抗拒情绪。】
哦?
林烽的意识,沉入系统中。
他“看”到,在那个狭小的清洁女工宿舍里,苏月影看着镜子。
镜子里的她,不再是那个温柔羞怯的自己。
系统已经为她规划好了最完美的伪装形象——一个刚刚从南洋归来的,神秘美艳的富商遗孀。
旗袍要开叉到大腿,眼神要勾魂夺魄,声音要酥媚入骨。
她要周旋在黄锦荣那种油腻、肮脏的男人身边,对他巧笑嫣然,对他投怀送抱。
苏月影的内心,在抗拒。
她不害怕杀人,不害怕流血。
但她害怕,用这种方式,玷污了自己对这份事业的,纯粹的信仰。
林烽察觉到了她的挣扎。
他第一次,没有用冰冷的指令,而是通过系统,将一段温和的意念,传递到了苏月影的脑海中。
声音,是他自己的声音。
“月影。”
苏月影浑身一颤,仿佛指挥官,就站在她的身后。
“我知道你不喜欢。”
“但你要记住,你的笑容,你的美丽,你的每一次伪装,都不是为了取悦男人,更不是为了沉沦。”
“它们,是你刺向敌人心脏的,最锋利的刀锋。”
“你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那些,不必再像你一样,戴上假面的女孩子们,能走在阳光下。”
“你,是行走在黑暗中,为了光明的,最伟大的战士。”
一番话,如同一股暖流,瞬间涌入了苏月影的心田。
她眼眶一热。
原来,指挥官什么都懂。
他懂她的挣扎,懂她的委屈,更懂她内心深处的骄傲。
镜子里,她脸上的迷茫和抗拒,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,坚毅和决绝。
她拿起那支鲜红的口红,对着镜子,画出了一个妩媚而又冰冷的,完美的弧度。
“是,指挥官。”
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
夜幕降临。
上海滩,最奢华的“丽都歌舞厅”内。
跛脚虎黄锦荣正搂着一个舞女,喝着洋酒,听着靡靡之音。
忽然,全场的灯光,都暗了下来。
一束追光,打在了舞台中央。
一个身穿黑色高开叉旗袍,身披雪白狐裘的女人,缓缓走出。
她美得,不像凡人。
整个舞厅,瞬间鸦雀无声。
黄锦荣的眼睛,直了。
他手里的酒杯,掉在地上,都浑然不觉。
同一时间。
城西,一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。
斧头帮的小头目李老三,刚从赌场里出来,正哼着小曲,摇摇晃晃地走着。
巷子深处,一个身影,缓缓出现,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是陈默。
“你你想干什么?”李老三醉眼惺忪,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杀气的青年。
陈默没有说话。
他从怀里,缓缓掏出了那把黑星手枪。
冰冷的枪口,对准了李老三的眉心。
李老三的酒,瞬间醒了。
他不知道,在巷子两头的屋顶上,在黑暗的角落里,数名“幽灵小队”的成员,已经各就各位。
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,即将开演。
陈默的手,稳如磐石。
他举起了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