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沉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,将整个猛村包裹得严严实实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,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。
警戒线外,一辆川崎摩托车猛地急刹,轮胎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。邵北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还好赶到了,希望吕征还没进去!
站住!什么人!警戒线旁的警察猛地举起强光手电,刺眼的光束直射邵北的眼睛。
邵北抬手挡光,另一只手已经掏出工作证:孙县建设局邵北!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胸口剧烈起伏着,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。深蓝色的夹克上沾满尘土,右手的指关节处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
看到了邵北的证件,几个警察也很是惊讶。
邵、邵局长?年轻警员愣住了,手电光下意识往下移了移,您怎么...
吕征呢?邵北一把抓住警员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,他穿防弹衣没有?
几个警察面面相觑,其中年长些的支吾道:吕厅说时间紧迫,带着A组先...
邵北的瞳孔猛地收缩。他一把推开警员,冲向停在路边的装备车。掀开帆布篷的瞬间,月光照进车厢,映出整齐排列的防弹衣。他抄起最上面那件,手指触到冰冷的陶瓷插板时微微发抖。
邵局!您不能进去!警员在后面追赶。
邵北充耳不闻,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村口。夜风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,远处已经传来零星的玻璃碎裂声。他的皮鞋踩在泥泞的田埂上,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。
此刻,村口的石碾处…
吕征正半蹲在一处矮墙后,月光在他刚毅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。他手中的79式微冲泛着冷光,另一只手正在战术耳机上调整频道。
b组就位。
c组到达预定位置。
突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吕征猛地转身,枪口在瞬间对准了来人的胸口。
邵北?!吕征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,枪口险险擦过邵北的耳际,你他妈不要命了?!
邵北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汗水顺着下巴滴落。他二话不说,将防弹衣重重砸在吕征怀里:穿上!
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闷响,接着是土制炸药的刺鼻气味。吕征的眉头拧成死结:行动已经开始了!
要么穿上!邵北一把揪住吕征的衣领,力道大得让周围的警员都倒吸冷气,要么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冲进去!
月光下,两人四目相对。邵北的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惊的执着,而吕征的瞳孔里映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终于,吕征低咒一声,粗暴地扯开警服外套。邵北立刻上前,手指飞快地系紧每一条绑带。他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吕征胸膛传来的心跳,一下一下,沉重而有力。
A队请求指示!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。
吕征最后看了邵北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。他猛地拉下防弹面罩,声音透过面罩传出,带着金属的质感:行动!
邵北站在原地,看着夜空中几道信号弹划破黑暗,这场盛大的谢幕即将开始。
十几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向村庄深处。邵北站在原地,看着吕征的背影消失在浓烟中。夜风卷起燃烧的纸灰,粘在他汗湿的脸上。远处,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,惊起满树乌鸦。
李有田的堂屋里,一盏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,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。李有田背着手,在屋里来回踱步,脚下的泥地被他踩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。他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,远处隐约可见警车的红蓝灯光在夜色中闪烁。
爹,你晃得我眼晕!李有志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把土制手枪,粗糙的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他嘴角叼着烟,烟雾缭绕中,那张年轻的脸显得格外阴鸷。
你懂个屁!李有田猛地转身,一巴掌拍在桌上,震得茶碗作响,公安这次是动真格的!你以为就靠咱们这几杆破枪,能跟特警硬碰硬?
李有志嗤笑一声,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:怕什么?市里的领导不是给咱们通风报信了吗?他抬起下巴,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麻袋,里面全是雷管和土炸药,够他们喝一壶的。
“通风报信有什么用,咱们村早就安插了岗哨,白天又跑不了。”
“您放心,正是因为白天跑不了,还不如晚上等着他们来,我们趁乱从小路逃跑,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。”
窗外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李有田浑身一颤,猛地扑到窗边,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窥视。月光下,十几个黑影正猫着腰向祠堂方向移动。
来了!李有田的声音发颤,至少二十个警察!
李有志却丝毫不慌,反而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:正好!让他们见识见识猛村的字是怎么来的!
他猛地站起身,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猎枪,爹,你带人从地道走,我和弟兄们留下来陪他们玩玩。
你疯了?!李有田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现在跑还来得及!
李有志甩开父亲的手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跑?往哪跑?他拍了拍腰间鼓鼓的布包递给李有田,这里面全是齐局长这些年收钱的证据,咱们要是就这么跑了,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?您拿着这个,到时候,就算我被抓了,那个齐伟也得乖乖救咱们。
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枪响,接着是警犬的狂吠。李有志的笑容越发狰狞,他一把扯开衣襟,露出绑在身上的土制炸药:爹,你先走。今天,我要让这帮穿制服的知道——
他的话还没说完,院墙外突然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:里面的人听着!你们已经被包围了!立即放下武器投降!
李有志狂笑起来,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:听见没?他们让咱们投降呢!他猛地踹开房门,猎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,走啊爹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
李有田的嘴唇哆嗦着,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纵横的脸滑落。他最后看了儿子一眼,转身钻进了灶台下的暗道。
夜风卷着硝烟灌进堂屋,吹灭了那盏摇摇欲坠的煤油灯。黑暗中,李有志的双眼如野兽般泛着幽光。
祠堂附近早就安排好了村里青壮年组织起的队伍,这些人武装了几把枪,还有各种镰刀,镐子和铁锹。
李有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手指扣在扳机上,喃喃自语:
来啊......看看谁先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