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看到这件机密文件,就证明安南对自己已经十分信任,邵北明白,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机会。
邵北的指尖触碰到那份牛皮纸档案时,仿佛有电流窜过。档案袋上Z08专案的钢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封口处安南的亲笔签名墨迹如铁画银钩。他余光瞥见吕征衬衫袖子口露出的半截伤疤——那是三年前缉毒时留下的,前世这道疤最终会被猛村的土制子弹贯穿。
哗啦——
档案袋里的材料滑出来时带着淡淡的油墨味。邵北的目光精准锁定在第三页的现场勘查照片上:那辆坠崖的吉普车残骸里,半枚带血的铜纽扣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。报告正文用仿宋体打印着涉事车辆登记于刘王村运输队,但角落的铅笔批注却写着猛村李有志曾驾驶同类车型——这行小字像是后来添上去的,笔迹与其他内容略有不同。
果然如此,邵北明白了一切,上一世,没有自己的介入,安和月丧命于那个雪夜,安南破案心切,在这不久之后,以这份调查报告为准,他命令吕征去猛村缉拿所谓的凶手李有志。
然而他们低估了猛村的厉害,李有志等人有着配枪,吕征冲在最前面不幸中枪身亡。
安南也在这件事后,被对手抓住把柄,最后彻底无法竞争省长的位置。
有意思。邵北看着这行批注,轻轻拍了拍桌子,桌面的震动让茶盏里泛起细密涟漪。他故意将报告往吕征那边推了推,吕厅长怎么看这个细节?
吕征的伤疤在俯身时擦过桌沿。他盯着那行批注,眉间的川字纹深了几分:安省长昨天还在问进展。右手无意识地摸向配枪位置,省厅刑侦队下周才能抽调人手,时间不等人,我打算过两天就带队去猛村。
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脆响。高良玉的茶杯停在半空,水面映出他骤然锐利的眼神:这么急?
邵北的指甲在档案边缘压出半月形白痕。前世的几日后,吕征的配枪就是在那个雨夜摔落在地上,他的鲜血染红了警服。现在那支64式手枪正别在吕征腰间,皮套扣带已经有些松弛。
等不及了。吕征突然拍案而起,衬衫下摆带翻了一碟茶点。芝麻糖滚落在猛村地形图上,正好粘住标注着制高点的等高线。线人说李有志这两天在收拾细软——
高良玉突然咳嗽一声。邵北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,这是当年党校教过的危险信号。屏风上的墨竹影子在墙上摇晃,像无数蠢动的暗箭。
报告第三页的轮胎痕鉴定。邵北突然用钢笔尖点住一张模糊的照片,刘王村的东风胎纹是八棱型,但这个...笔尖移到另一张特写上,是猛村农机站的旧式人字纹。
吕征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抓起照片时,档案袋被肘部撞落在地。散落的纸张间,邵北清晰看见某页背面有半个指纹——那是种特殊的油墨反光,只有市局机要室用的速印机才会留下这种痕迹。
夜风突然灌进来,吹乱了页码顺序。邵北弯腰拾纸。
吕征有些疑惑,他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原因,为何照片会有一部分对不上。
邵北拿着报告边缘,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他抬起眼,目光平静如水,看向吕征:这份调查报告,是省厅和海州市局联合做的?
吕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茶汤在杯中微微晃动:没错。齐伟局长很配合我们的工作。他放下茶杯时,杯底与桌面相触,发出清脆的声响,我们连夜比对证据,很快就锁定了李有志这个目标。
邵北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,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。看来,这个鬼很明显了,邵北知道齐伟一定有问题。
他微微颔首,指尖在报告上轻轻点了点:吕厅长,进猛村这件事...能否先缓一缓?
包厢内一时寂静,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。吕征皱起眉头,他显然不愿意听从邵北的这个建议:时间不等人啊。他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日期戳,不管有多少出入,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嫌疑人。
邵北注意到吕征说这话时,心中有些许担忧但很快便平复下来。
再说,吕征突然站起身,衬衫下摆带起一阵风,这一周内我必须行动。
邵北的视线与高良玉在空中短暂相接。老教授眼中闪过一丝忧虑,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,瓷器与红木桌面相碰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既然如此,劝不动这个老犟种,那就来个曲线救国吧。
高老师,邵北转向高良玉,声音沉稳,其实我也理解吕厅长的紧迫性。破案确实是在和时间赛跑。他停顿片刻,目光重新落回吕征身上,但我建议市里提供全套防弹衣和防爆装备,以防万一。
吕征闻言笑了笑,拍了拍腰间配枪:没这个必要。我们轻装上阵,速战速决,省厅警察的水平你们可以放心。他转身时,镜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。
高良玉似乎明白了邵北些许顾虑,突然轻咳一声。他摘下眼镜,用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:吕厅长,他的声音不紧不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还是小北考虑得周全。
老教授重新戴上眼镜时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:就当是海州市委对省厅工作的支持,希望省厅能给我们一个配合的机会。全副武装,小心为上。
包厢内一时陷入沉默。窗外传来夜鸟的啼叫,屏风上的墨竹影子在墙上轻轻摇曳。吕征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,最终长叹一口气,点了点头:好,就按你们说的办。
邵北注意到,当吕征答应这个要求时,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左胸——那里本就是防弹衣覆盖的位置。
而在前世,正是这个部位,被猛村李有志的一发子弹,贯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