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海大学的朱雀湖波光粼粼,初夏的阳光在水面碎成朵朵金花。邵北站在工商管理学院前的梧桐树下,树影在他脸上跳动。
两人坐在朱雀湖边的长椅上,好像在做着彩排。
北子哥,我还是有点紧张,我怕露馅了,狗胜不安地扯着过紧的衣服领口,俺、俺还是去门口等你吧...
邵北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塞给他:按我教你的说,一个字都不许错,你再读两遍剧本,他的目光扫过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,记住,等会喊她。
狗胜的脸皱成了苦瓜:好吧,可是俺就是一个老农民,只能尽力而为啊。
这是你北子哥对你的重要考验,相信你自己,邵北拍了拍他的肩,转身走向教学楼。皮鞋踩在花岗岩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记忆的琴键上。
这里曾经是自己朝夕生活四年的地方,经历了多少人和事,再次回来,恍惚间都多少年过去了。
推开308办公室门的瞬间,邵北的呼吸还是滞了一秒——
许爱正伏案批改论文,阳光透过纱帘在她身上镀了层柔光。三十三岁的她穿着素雅的藕荷色旗袍,发髻松松挽起,露出的后颈如羊脂玉般莹润。听到响动抬头时,那双含着江南烟雨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。
真是岁月从不败美人,这恰到好处的丰腴感,人妻感,换作任何人都移不开眼睛。
小北?她的声音像清脆的百灵鸟。钢笔从指间滑落,在论文上洇开一小片蓝痕。
邵北的紧紧握着拳。前世他就是被这双眼睛蛊惑,差点忘了这女人是如何用父亲权力将他打入基层的。
许老师,有段时间不见了,他微微颔首,刻意忽略对方眼中迸发的惊喜,难得来一趟京海,能私下聊聊吗?
“当然啊,小北,你难得来一次。”
朱雀湖畔的柳枝轻拂水面。路过的学生们频频侧目,窃窃私语像风中的柳絮般飘来:
那不是许老师吗?她旁边的是...
邵北学长!当年辩论赛把政法学院杀得片甲不留...
“他们不会谈恋爱了吧,许老师那么漂亮,到了这个年纪,肯定要找对象了。”
“邵学长也很帅啊,他可是那时候的风云人物呐,当年的十大校草风云榜排名第二的大帅哥。”
“唉,那排名第一的是谁呀。”
“是咱们现在大四学长良平,不过他是个关系户,傍上了哪个大领导的女儿,说实话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帅。”
“居然是他,还是咱们邵学长帅啊。”
许爱的耳尖微微泛红,步伐却不自觉地放慢。邵北知道她在享受这种注目——前世她就最爱带他去教师餐厅,像展示战利品般接受同事们的艳羡。
狗胜果然是天生的演员,邵北没有看走眼,两人走到狗胜的身边,他已经做足了准备。
嫂子好!
狗胜突然从长椅上蹦起来,嗓门大得惊飞了湖边的白鹭。许爱被这声称呼震得踉跄半步,待看清说话的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青年时,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生理性的不适。
但是作为受到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,那短暂的厌恶之后,她还是克制住了不快的情绪。
小北,这是...
我的发小,邵小胜。邵北故意亲热地揽住狗胜的肩,小名狗胜,带他来省城找个工作
狗胜按照剧本开始表演:嫂子好,能给俺找个活不?钱多事少那种!
许爱的不悦越发明显,但是她还是压着怒火问道,“好啊,你说说,你这个钱多事少要什么条件?”
“我要求不高,一个月八百块钱就行了,最好在单位里面,看看报,喝喝茶那种。”
许爱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许爱不再打理狗胜,转而愤愤向邵北问道,“我硕士毕业,一个大学老师,一个月才八百块,你是怎么和你的亲戚讲的,跟我在这狮子大开口。”
“啊,北子哥,怎么嫂子觉得我狮子大开口啊,”狗胜故作疑惑地问道,“嫂子父亲不是省里的大领导吗,安排一个小小的工作还不是手拿把掐。”
“邵北,你怎么能把我父亲的工作告诉你这些亲戚。”许爱的愠怒已经溢于言表。
“那我实在没有办法,”邵北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你也知道我自小是孤儿,是我的养父收养了我,吃着邵庄百家饭长大的,现在我出息了,长大了,有了体面的工作,我和他说我和你在一起,把他气了个半死,说我不知好歹,不找个年轻的姑娘,我只能把你的情况和街坊邻里讲了,他们才能接受的了。”
“那你也不能这样啊,直接带人来找我解决工作。”
“我实话实说,这只是一个开始,我还有好多七大姑八大姨,都得找你帮忙,我也拦不住。”
邵北!她终于是忍无可忍,你凭什么拿我父亲做人情?
湖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。邵北垂下眼睫,再抬头时眼眶竟微微发红:许老师,我养父说...除非您家能安排这些乡亲,否则...他苦笑着摇头,算了,终究是我配不上您。
这句话像把钝刀,狠狠扎进许爱最脆弱的软肋。她可以忍受拒绝,却无法容忍配不上三个字——尤其是从邵北口中说出来。
她的胸口剧烈起伏,旗袍盘扣都绷紧了几分,好得很!今后别再找我!
望着许爱高跟鞋踩碎一地稀碎的树荫,狗胜咽了口唾沫:北子哥,俺是不是演过头了?
邵北从公文包抽出湿巾,慢慢擦去手上沾到的许爱的香水味。前世让他栽跟头的陷阱,如今成了他金蝉脱壳的契机。
走 你演的恰到好处,都能去美国领奖了。他把湿巾扔进垃圾桶,水面倒映着他嘴角冰冷的弧度,去尝尝教职工食堂的糖醋排骨——比学生食堂的好吃三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