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洒在大泽乡政府破损的外墙上,邵北骑着自行车穿过乡政府大院时,几个工作人员惊讶地停下脚步。
他利落地刹住车,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,天气转热,他的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邵乡长回来了!林虹第一个迎上来,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。
邵北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政府大院。曾经杂草丛生的花坛现在种上了整齐的绿植,公告栏上的公示文件贴得一丝不苟,连门口的值班表都写得工工整整。
林虹看邵北的眼神都拉丝了,经过了几次接触,他知道邵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,也越发尊重他。
更因为他在大泽乡而安心。
张乡长在会议室。后勤科小李压低声音,这几天他带着我们把所有账目都重新理了一遍,别说张乡长之前都不喜欢看账,真管起事情来一丝不苟。
刘忠勇倒台后,张子函代管大泽乡政府的大小事务,没想到他不仅嫉恶如仇,办事水平也不低。
邵北打心底里高兴,毕竟在大泽乡里,他也需要足够有实力的搭档才能开展好工作。
推开会议室的门,邵北看见张子函正埋首在一堆账本中。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,此刻眉头紧锁,手指在计算器上敲得飞快。听到动静,他猛地抬头,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可能整夜未眠。
“张乡长。”
回来了?张子函的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难得的活力。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指向桌上整齐的分类账册:除了刘王村和猛村,其他村的提留款都理清了。
张子函没有多做寒暄,虽然和邵北认识没多久,但他们早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,毕竟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。
要让这大泽乡焕然一新。
邵北走到桌前,随手翻开一本账册。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旁,都用红笔做了细致的批注。他的指尖在某页停顿——那是邵庄村的账目,曾经被增加的款项如今一笔笔列得清清楚楚。
厉害啊张乡长。邵北合上账本,抬眼看向窗外。
张子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钢笔:那两个村...还是最难对付的顽疾。钢笔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,刘王村上面接了天线确实难对付,猛村的人昨天还把去收账的会计打了。
“刘王村上面是什么人,咱们不管,至于猛村,我还不太了解,得先拿一个试试水。”
“那我们先去刘王村?”
邵北走到窗前,正有此意。他的声音很轻,却让张子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,先让子弹飞一会儿。
说罢,邵北走到张子函桌前,“我需要一个人的帮助。”
“谁?你尽管说。”
“林虹。”
张子函猛地抬头,眼镜后的双眼瞪得溜圆:林虹?她可是刘忠勇的人,你怎么…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,但脸上写满了不赞同。
以前是,现在不是了。邵北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张乡长信我一次。林虹必须要争取,我们需要她。
张子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本边缘。半晌,他重重吐出一口气:好,我信你。
邵北掏出小灵通拨通了林虹的号码。
不到三分钟,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。林虹站在门口,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,头发规整地挽在脑后。她的目光在触及张子函时明显瑟缩了一下,手指紧紧攥着公文包的带子。
进来吧。邵北招了招手,正好有事要麻烦林主任。
林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,在距离张子函最远的椅子上坐下。她的坐姿笔直,却掩饰不住微微发抖的肩膀:张乡长,以前的事...我真的很抱歉。
张子函冷哼一声,别过脸去。
过去张子函一个人对抗刘忠勇的小团体,林虹也没有少找麻烦,现在张子函代管乡里事务,主持全面工作,林虹自然有些胆怯。
邵北见状,笑着摆了摆手:我做担保,过去的事一笔勾销。林主任会全力配合张乡长的工作。
林虹急急点头,眼中闪着泪光,我以前没得选...现在只想做个好人。
张子函也懒得再为难这个可怜的女人,再加上她确实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,张子函也不屑于找她的麻烦。
邵北翻开桌上的账本,指尖点在一行数字上:刘王村的提留款,按标准应该是户均二百八,总额六万左右。他的手指往下滑,但去年实际只收了八千,户均不到四十。这个标准非常低。
张子函突然冷笑出声:不知道的,还以为刘王村是贫困村呢。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,隔壁邵庄村比他们穷多了,可一分没少交。
林虹的脸色变得煞白,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。
邵北知道,这些账也有林虹的一部分功劳,但实际上,也确实是刘忠勇逼的,参与的不多,林虹也没有故意害人。
邵北却突然转向她:林主任,这个账不对吧,你别担心,我和张乡长既然叫你进来,就没把你当外人,你老实说就行。
“是,是的,这个账是刘忠勇和他手下几个人一起弄的,就是把刘王村的账做小了,把钱分摊到其他的村子。”
“看吧,我们猜的没错。”张子函一脸不悦,虽然刘忠勇已经垮台,但是他对刘忠勇等人的恨一点不少。
“明天,林主任麻烦你准备两辆车,我们要去刘王村一趟。”
两辆车?林虹一愣,需要这么多吗?
当然有特殊的需要。邵北合上账本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客人要来。
窗外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,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骤降了几度。张子函和林虹不约而同地看向邵北。
两人都很疑惑,去刘王村需要这么多人吗?还是说邵北有着别的计划。
“是时候给这个村子来一个下马威了,我要虎口拔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