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今夜?未免太快了吧?
廖鹰与傅溦对视一眼,平静的双眼中都有些许不可置信的慌张。
傅溦先行冷静下来,拉着廖鹰离开了那条宽阔密道,讲述起自己的计划来,“阿鹰,情况紧急,武安王既算手握兵权,若是摄政王今夜宫变得手,太后与陛下必然不会有活路,京城足以继位的皇室成员,只剩下摄政王,届时是非黑白,便由得他颠倒,恐怕武安王也难以抗衡,故而我们,必须阻止他们。”
廖鹰也明白利害,故而直问道:“怎么做,你说。”
“你立刻从暗道中出去,找到武安王,把这些事情告知于他,要他即刻整顿军队,准备入宫勤王。”
廖鹰不假思索,点头应下,“好。”
“若是来不及救下太后和陛下,就让他,把摄政王也一并杀了便是。”
杀了便是,廖鹰不由心下一怔,虽说她也是如此作想,但傅溦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口,她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,仿佛是堂堂太后皇帝摄政王,在他口里,也不过就是轻飘飘的四个字,“杀了便是。”
真到了那时候,还是自己来杀吧。
淼淼是武安王,是大梁王臣,世代忠良,让他弑杀皇亲,难保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,而她既然已经决定,终归是要回西夜的,那大梁的摄政王,她自然杀了便是。
廖鹰起身欲走,见傅溦动也没动,又倏忽停顿,向傅溦凑近了几分,问道:“那你呢?”
“我还有别的事。”
廖鹰追问,“什么事?”
“。。。”
从傅溦的迟疑中,廖鹰猜得出来,他定是又要独自去做一些冒险的事,不愿意告知于她,便更是不肯退让,逼得傅溦非得妥协,说了实话。
“若是摄政王今夜宫变,武安王事起仓促,恐怕难以准备万全,为防万一,我要将密道中的这些暗卫,先一步处理掉。”
廖鹰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,“你一个人?怎么可能做得到呢?”
傅溦倒是冷静,徐徐道来,“那条密道为了足够宽敞,修建到了华江之侧,为防华江洪涝,上京修建了无数水闸,有一道水闸修在月山之上,就在那密道入口附近,如今正值汛期,积水足够,一旦开闸放水,冲入密道,淹灭叛军,不成问题。我只是担心,若水流过大,恐怕会伤及无辜,还需要将密道之间互相衔接,将水引到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廖鹰一把攥紧了傅溦的手臂,正色道:“那我回来帮你,你一个人做这些,太危险了。”
傅溦一时无言,半晌轻笑了一声,轻拍了拍廖鹰按在他手臂的,在这幽暗密道仍旧泛着暖意的手,安抚过后方道:“不必,你的水性远不如我,真有万一,你不仅帮不了我,还会遇到危险让我分心,不如去做些更有用的事。”
廖鹰沉默着不肯松手,显然并不打算按着傅溦的话去做,傅溦又熟知她的性情,若给不了她一个能够接受的说法,她是从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的。
“根据我的推算,若水流过大,极有可能冲入北山附近,虽说那里早已荒芜,但我怕万一还有百姓待在那,恐有危险,我会在申时开闸放水,你要在那之前驱离他们,以免伤及无辜。”
廖鹰仍旧没说话,眼睛里仍是对傅溦的担忧,什么水流密道其实都不是她擅长的东西,她听得一知半解,虽然傅溦说得云淡风轻,可是水流冲来,远在北山都有可能受害,遑论他还要去开闸放水。可她也着实不能,对无辜之人被牵连受害坐视不理,一时动摇,不知该进该退。
“我会处处小心,不会出事的,尽量。”
傅溦爱说实话,极少说些违心的安慰之语,叫他说不会出事,他又觉得此事凶险,这样保证下来,倘若做不到,岂不就是欺骗,故生硬地补上一句问话,“你答应我,好吗?”
廖鹰叹了一口气,还是把话应下了。
“好,那我去北山,但你一定要先保护自己,就算放水之计成功不了,我们再想别的办法,你不准像之前那样,做起事来就不顾惜你自己。你答应我,好吗?”
你不准,其实傅溦向来非常讨厌这样的说法,他从不觉得自己应当被谁束缚住,君臣父子,忠孝节义,这些旁人为他划定的圈圈框框,他厌烦得很。
可廖鹰不同,他自知不该纠缠,好让自己这一生如风过人间,永生自由,却又总是忍不住想把自己的命和她绑在一起,于是他答她,“好。”
得到了答复,廖鹰这才立起身来,要离开密道去为薛淼报信,却被傅溦一把握住手腕,“等这一切了结,我有话想同你说。这一次,无论发生什么,你都听我说完,好吗?”
傅溦的手越攥越紧,廖鹰也生出不舍来,可情势紧迫,容不得她再耽误下去了。
“好。”
廖鹰应下这一句,便急着往密道之外走去,自然而然挣脱了傅溦的手,傅溦不舍,被迫松开的手久久没有收回,直到廖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,他才一扭头,钻回了密道更深处。
廖鹰从密道出来的时候,已近黄昏,天色已晚,更兼阴云密布,风袭不止,沙石乱响,一副山雨欲来之景,她先回了武安王府一趟,可她在王府的屋顶上走了一圈,也没有找到薛淼的下落,她有要紧的事在身,自然急得不得了。
薛淼只会比她更急,自出宫门,他便直奔郊外营地而去。事实上,还没有到穷途末路,他应该做的,是去寻找证明廖鹰身份的证据,而不是像此刻这般,打算立刻集结兵马,进宫,清君侧。
历代武安王都是忠君为国的直臣,到了他这一代,竟然到了要率兵逼宫的地步吗?
若是不成,恐怕就真的如他威胁武安太妃时所说的那样,他要带着全族一起死。
全族的命运,他真的担得起吗?
薛淼自营地归来,犹豫未决之际,一只鹰落在他面前的墙头上,脚上绑着信筒,正歪着脑袋盯着他看,他搞不清,这是来找他的,还是找廖鹰的,一时顾不上细想,便先取出了信筒的传信查看。
“公主殿下受困,情势紧迫,要事相商,我于城郊月老祠恭候王爷,请王爷一人前来。呼延珏。”
传信写得很明确,可薛淼与呼延珏虽在战场几番交手,却从未有过任何私人交际,更有杀兄之仇如今他这样邀自己前去,是何目的,也很难说。
可看呼延珏的意思,是为了营救廖鹰,那薛淼不得不冒这个险,前去一见。
月老祠人烟稀疏,无人等候,唯有一只鹰歪着脑袋盯着薛淼,见薛淼驻足,振翅飞去,却又飞得极慢,盘旋不去,似是在为薛淼引路,薛淼随之而去,便行至山后宅院之中,呼延珏备下了两人茶盏,一人饮茶等候。
“王爷好胆识,在此危急时分,还敢孤身一人前来,难怪一出宫门,就往营地点兵去了。怎么,如今京城的兵力,够我们清君侧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