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顺着扳手往下滴,地面“嗤”地冒烟。我撑着膝盖站起来,手臂抖得厉害,可没时间管这些。
沈皓还在原地坐着,指尖缠着金线,眼睛闭着,像是在跟什么较劲。周小雅靠墙躺着,脸色发白,手里还攥着那块金属片。
我喊了声:“别愣着!过来帮忙稳住裂口!”
话音刚落,那道主裂缝突然一缩,紧接着黑液像活了一样,猛地窜出两股触须,直扑沈皓和周小雅。他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,整个人就往后一仰,像是被抽了骨头。
“操!”我往前冲了一步,可脚下一软,膝盖又撞在地上。再抬头时,两人已经不动了,眼皮底下眼珠乱转,呼吸急促。
我知道——他们进去了。
不是身体动不了,是意识被拖走了。
这地方太邪门。刚才那一波红光炸开,封印暂时稳住,可裂缝里透出来的气压变了,空气黏糊糊的,吸进去喉咙发痒。现在倒好,潘多拉之盒真动手了,专挑最怕的事往脑子里塞。
我咬牙想爬过去,可右手刚撑地,伤口一撕,整条胳膊都麻了。扳手躺在旁边,星轨纹路暗了下去,像烧干的灯丝。
没法帮他们。我能做的,只有嘴上不停。
“喂!沈皓!你他妈给我听着!”我吼出第一句,嗓子已经劈了,“你现在是在教室?被人笑话了?试卷上名字排最后?那又怎么样!你人还在这儿!你还活着!你不是一个人扛!”
“你戴那破面具躲了多久?谁逼你摘的?是我!我说过你不想保护我们吗?张兰芳给你糖的时候你在躲,狗王舔你手的时候你在躲,周小雅跟你说话你都不敢抬头!现在呢?你现在躺这儿装死?”
我咳了一声,胸口疼得像被人踹了一脚。
“你要是真觉得活着没意思,当初就别接千面!别跟着我进这鬼地方!现在想逃?晚了!给我醒过来!”
我又扭头冲周小雅喊:“小雅!你也一样!你爸的事不是你的错!他要真被吞噬了,你会不知道?忆瞳会没反应?你现在看到的全是假的!手表都戴反了你还信?你是傻还是故意犯蠢?”
我声音越扯越大:“你们俩平时查记忆查得多明白,怎么轮到自己就分不清真假了?那是幻境!专门放你们最怕的东西!它越让你信,你就越得不信!”
说到这儿,我嗓子彻底哑了,只能低吼:“别认命!给我挣出来!听见没有!”
沈皓。
眼前还是教室。
阳光从窗户照进来,刺得睁不开眼。黑板上写着“月考成绩”,我的名字在最后一个。有人笑,有纸条从课桌缝里塞上来,上面写着“去死吧”。
手腕上有血,一滴一滴落在数学卷子上。
这场景太熟了。去年期末,我考了倒数第二,有人把我的作业本扔进垃圾桶,还有人在背后说“肥宅连题都不会做,不如死了算了”。
那时候我没哭。我回家把自己关屋里,一整天没吃饭,盯着电脑屏幕写代码,一条一条删掉自己写的程序,直到手指发抖。
但现在不一样。
耳边突然炸响一个声音:“你要是真觉得活着没意思,当初就别接千面!”
是杨默。
我猛地一震。
不对。我现在不在学校。我在遗迹,在零号核心区,杨默正靠着墙喊我,周小雅也中招了,我们都被拖进了幻境。
可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。老师走过来,低头看我,摇头走了。同学绕开我座位,像躲瘟神。
但我记起来了。
那天之后,张兰芳在校门口堵我,塞了颗草莓糖在我手里,说:“胖小子,别低着头走路,抬头挺胸,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后来狗王蹲在食堂后门,见我拿饭盒出来,就蹭我腿,非要我把剩菜给它。
周小雅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,是因为她看不懂一段生物数据,问我能不能帮忙分析。我说了三分钟,她认真记笔记,还说“你讲得比老师清楚”。
这些事没逻辑,没人要求她们这么做,可她们做了。
而幻境里没有。
这个教室里,只有嘲笑、孤立、绝望。没有糖,没有狗,没有愿意听我讲话的人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我不是一个人。
我抬起手,指尖开始浮现银色数据丝。织网者还在,连接没断。我用拇指搓了下食指,这是以前打游戏时的习惯动作,确认自己还在操作界面。
我开始扫描。
幻境有漏洞。所有虚假记忆都有固定编码模式,就像网页里的重复脚本。我找到三处异常跳转点,数据流在这里打结,像是强行拼接的画面。
我咬牙,把数据丝推进第一个断点。
“滚开。”我说。
画面抖了一下。
周小雅。
我跪在实验室废墟里。
父亲背对着我,一只手伸向我,另一只手被黑色触手缠住,慢慢往地下拖。我想跑,腿却动不了。耳边有声音:“如果你当时在,他会不会活下来?”
忆瞳自动启动,眼前闪过大量记忆碎片:父亲熬夜做实验,偷偷藏起003号,往抽屉里放星星糖……可这些画面全被一层黑雾盖住,只剩下他被吞噬的瞬间。
我拼命摇头。
不对。这不是真的。
我强迫自己冷静,重新激活忆瞳。这次不是读取,是标记。我让能力反向运行,像用探针戳虚拟空间的墙。
第三下,我发现了。
父亲那只伸出的手,戴着表。但表盘在右手外侧,指针逆时针走。
他从来不戴表。就算戴,也不会这么戴。
破绽。
我集中精神,额头星点亮起,把那个位置标成红点。接着是第二个——地面裂缝的走向,和真实实验室不符。第三个——空气中没有消毒水味,而父亲的实验室永远有这味道。
三个标记完成,空间开始晃动。
“这是假的。”我对自己说,“这不是记忆,是陷阱。”
我伸手去抓父亲的手。
可就在指尖快碰到的瞬间,整个世界开始塌陷。
黑雾涌来,教室的天花板压碎实验室的屋顶,沈皓的试卷和父亲的研究笔记混在一起飞舞。广播声响起:“倒计时开始,终局即将开启。”
我知道它要自毁了。
不能留在这儿。
我盯着三个红点,用力闭眼。
“回来。”
睁开眼的时候,我发现自己坐在地上,背靠着墙。
冷汗浸透校服,呼吸像跑步后那样急。手里还攥着父亲的金属片,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
我转头。
沈皓也在同一秒睁眼,嘴角有血丝,手指抖得厉害,但他坐得笔直。
“你……”我开口,声音哑了。
他抬手打断我,喘了几口气才说:“幻境是潘多拉之盒远程驱动的。它放大我们最怕的事,但所有攻击都按固定模板来。”
我点头:“我能识别破绽。它模仿记忆,但细节对不上。”
他看向裂缝方向,眼神变了:“我能反向追踪它的代码路径。”
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
黑液还在蠕动,但刚才那两股触须已经缩回去了。裂缝边缘微微发红,像是封印又被压住了一点。
杨默趴在地上,一只手撑着,另一只手摸到了扳手。他抬头看了我们一眼,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
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。
“回来了?”
我没回答,只是把手里的金属片握得更紧。
沈皓抬起手,指尖重新浮现出数据丝,这次是金色的,比之前稳定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他问我。
我点头。
他低声说:“那就……干它一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