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乐谷已经变成一片火海。冲天火光把夜空烧得通红，废墟里的金属碎片在滚烫的空气中扭曲变形，折射出妖异红光。我拽着沈皓往过山车残骸后面拖，他现在跟块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电路板似的，胳膊们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——左手成了锈迹斑斑的扳手，右手倒插着半片寒光闪闪的战刀刀身，机油顺着金属边缘直往下滴，在地上拖出串油渍。
“操！给老子变回来！”我扯着他校服领子前后摇晃，后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沈皓突然钉在原地，眼镜片后的瞳孔翻得只剩眼白。左手扳手“哐当”砸在柏油路上，凿出个浅坑，震得我虎口发麻。更邪门的是他脸上，明明额头青筋暴起，痛苦得五官都挤在一起，嘴角却像是被无形的线扯着往上翘，弧度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不……不行……它们在打架……”他的声音卡顿得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，右手战刀突然出鞘寸许，锋利的刃光贴着我鼻尖掠过，带起的风刮得我脸颊生疼。
我猛地后跳，后背撞在变形的防护栏上，肋骨被硌得生疼。金属蜘蛛还在远处肆虐，每挪动一步，游乐场地面就往下陷一块，钢筋混泥土碎块像饼干屑似的簌簌往下掉。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不停，我掏出来，屏幕上爬满扭曲的代码：
“欢迎来到蛛网舞台，创造者。001与007融合度提升至47%，下一个会是谁？”
啐掉牙缝里的土渣，我死死盯着这段话。沈皓脸上银色面具的轮廓突然收缩，融进皮肤里，只在下巴上留下几道银色纹路，像电路板般隐隐发亮。这他妈哪是融合，分明是两种病毒在抢地盘！
“别他妈跟老子笑！”我抹把脸，拽起沈皓胳膊就往过山车下面钻。头顶传来无人机群的嗡鸣，抬头看见上百架无人机遮天蔽日涌过来，红幽幽的摄像头透着冰冷的杀意，密密麻麻悬在空中。最前面那架突然悬停在十米高空，手机震得更凶，弹开段视频——张兰芳那张皱巴巴的脸占满整个屏幕，说话带着电流杂音：“创造者，看看你的造物们。它们学会自己搭积木了，像乐高似的，很酷吧？”
游乐场的灯突然全灭了。所有灯泡同时爆裂，玻璃渣溅在脸上生疼。只有无人机群的红光在废墟里织成发光的网，把整个游乐场变成巨大的捕猎陷阱。脚下震动越来越厉害，金属蜘蛛正朝我们这边爬来，节肢碾过地面，传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“快跑！”我拽着沈皓往地下机房入口冲。这小子突然浑身抽起来，左手扳手形态开始忽明忽灭，右手战刀却越来越凝实，寒气顺着刀刃往下淌。他双脚像被钉在地上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金属蜘蛛的方向挪动，嘴里哼起跑调的儿歌：
“找呀找呀找朋友，找到一个好朋友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我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。力道没控制好，沈皓整个人往前扑去，眼镜飞出去撞在地上，裂了道蛛网状的纹路。他趴在地上不动弹，只有后颈银色纹路仍在明明灭灭地闪烁。
头顶无人机群突然散开。地面猛地一抖，金属蜘蛛停住追击，十几根触须狠狠扎进地里。游乐场地下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。
“地基都给改了？”我骂着拽起沈皓，往地下机房入口跑。这疯子不单搞出金属蜘蛛，还他妈动了地基？明摆着要活埋我们。
推开防火门时，锈蚀的锁芯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地下机房比外面低了至少十度，霉味混着机油味钻鼻子。应急灯在头顶滋滋闪烁，管道上凝结的水珠砸在地上，积水里泛着圈涟漪。
“咳咳……”沈皓突然甩开我的手，贴着墙蹲下去猛咳，脊背绷得像拉满的弓弦。他后颈银色纹路越来越亮，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挠，金属化的右手在墙壁上划出长长的火星子。
“老实待着！”我摸出打火机打着，火苗在掌心抖得厉害。管道里传来嘶嘶的漏气声，像某种倒计时。沈皓猛地直起身，眼镜片后的眼睛完全变成银色，嘴角机械地上扬，拉出诡异的弧度。
“它在叫我……”沈皓举起双手，金属右手的刀刃“噌”地弹出寸许，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，“它说，你是坏人。”
“放你妈的狗屁！”我扯掉背包掏零件，三节电池攥在手里沉甸甸的，“老子把你从面具里拽出来，现在你胳膊肘往外拐？”
“织网要开始了……”沈皓歪过头，眼镜滑到鼻尖，镜片裂痕里透出银光，“它说……你是所有神器的爹。”
“老子是它们爹又怎么了？当爹的教儿子懂点规矩天经地义！”我掏出手机想定位，屏幕突然跳起雪花，接着弹出段视频通话请求。预览窗口里不是人脸，是张泛黄的老照片——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举着手工课做的纸面具，咧着嘴傻笑，那眉眼轮廓像极了现在的沈皓。
“操！”我直接按灭屏幕。手机突然发烫，沈皓脖子上的银色纹路跟着亮起来，在皮肤下游走成网状。他弯腰捡起什么东西，左手扳手“咔嗒”一声卡住，关节缝里渗出黑色黏液，滴在地上冒出白烟。
手电光照过去——地板裂缝里塞着块电路板，上面刻着“008”字样和密密麻麻的电路图，边角还有排细小的牙印。
“008……织网者……”我心里一沉。沈皓已经把电路板捏在掌心，指尖银色纹路立刻缠上去，像找到了水源的藤蔓，和电路图完美对接。整个机房骤然亮起幽蓝光芒，管道上的冷凝水突然旋转成圈，在我们周围竖起水幕屏障。
手背突然刺痛，虎口那道旧伤疤烫得吓人，这是当年调试第一个原型机时留下的纪念。
沈皓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。他整个人忽胖忽瘦，像被人攥住脖子的气球，皮肤下银色纹路游走不定，最后在脖颈处织成歪歪扭扭的蛛网图案。手机又亮了，机械合成的声音在空旷机房里回荡：“创造者，游戏才刚刚开始。001与007的融合只是序幕，当十二件神器全部觉醒，你亲手设计的末日就要来了。”
“滚你妈的！”我抓起铁棍砸向控制台屏幕。火花四溅中，沈皓突然扑过来把我撞在墙上，金属刀刃抵在我喉咙前——寒气逼得我汗毛倒竖，刀尖离皮肤只有半指距离。
“织网者选我当继承人……”沈皓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，嘴角却咧到耳根，“它说……所有人都会怕我。”
“怕？”我死死盯着他发直的瞳孔，“你以为那些嘲笑你胖的人会怕？他们只会把你当怪物躲得更远。你看看自己现在这鬼样子，跟恐怖片里爬出来的有什么区别？”
刀刃突然划破我领口，血珠瞬间渗出来。沈皓瞳孔剧烈颤抖，握着刀柄的左手开始松动。就是现在！我屈起手指猛戳他胳肢窝——这胖子打小就怕痒，上次校运会量身高时碰一下就笑得满地打滚。沈皓果然浑身一抽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整个人弹开撞在管道上，发出闷响。
“你……”我捂着脖子喘气，血腥味和机油味混在一起直冲鼻腔。管道突然爆裂，白雾喷涌而出，挡住视线。等蒸汽稍微散些，哪还有沈皓的影子？只有地上拖行的金属刮痕，一路延伸到下水道入口。
“操！这他妈还会传送？”我追过去，生锈铁梯蜿蜒向下，深不见底。手机屏幕又亮起，弹出张照片——幼儿园毕业照里，背带裤小男孩举着手工纸面具，旁边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，手里图纸上画着蜘蛛网状的构图。照片下方一行字：“第八件神器已觉醒，下一个会是谁？”
“沈皓！”我踹开下水道盖子，铁锈渣簌簌往下掉。梯子扶手积着绿霉，抓上去滑腻腻的。刚爬下两级，头顶突然传来金属挤压的巨响，回头看见防火门正在扭曲变形，整个入口被钢筋绞成了铁疙瘩。
“织网者能同时控制网络和现实结构？”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。这他妈哪是神器，分明是我当年喝多了假酒设计出来的网络病毒！我摸出打火机照向黑暗深处，沈皓的运动鞋印歪歪扭扭通向更黑的地方，脚步间还沾着银色黏液，在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银线。
“沈皓！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出来！”回声撞在潮湿的墙壁上又弹回来。脚下传来水滴声，滴答，滴答，敲着某种诡异的节奏。前方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，我掏出消防斧贴紧墙壁。
转角手电筒光束扫过——沈皓背对着我站在排水泵机组前，整个人裹在银色光晕里。他左手已经恢复成人类手掌，但右手依旧保持着刀刃形态，正把什么东西塞进机组缝隙。
“别碰那个！”我吼着冲过去。沈皓猛地转头，脸上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狂喜，两种表情在脸上撕扯出狰狞的褶皱。
“它说这样就能永远摆脱那些嘲笑……”少年举起右手，刀身在应急灯下闪着寒光，“它说可以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……”
“都他妈变成数据？”我打断他，握紧消防斧，“然后你每天抱着服务器机柜当朋友？那玩意儿能陪你打游戏还是能给你抄作业？”
沈皓突然蹲下去哭起来，肩膀一抽一抽。眼泪混着鼻涕淌进嘴里，他也顾不上擦。右手的刀刃开始闪烁不定，银亮色时浓时淡。
“他们都叫我肥猪……说我走路像企鹅……”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混着黑色黏液滴在地上，“现在我能让他们都闭嘴了……”
“用变成怪物的代价？”我朝他迈进一步，消防斧擦着裤腿晃悠，“你以为那些躲着你的人会因为害怕就尊重你？他们只会在背后叫你‘那个怪物’，叫得更欢实！”
排水泵突然发出尖锐蜂鸣。银色纹路顺着电缆爬满整个机房，天花板垂下无数发光丝线，像蜘蛛吐丝般开始编织巨网。沈皓猛地站起来，眼睛完全变成银色，嘴角咧开僵硬的笑容：“太晚了……织网已经开始……”
他突然扑过来。我侧身躲过，少年撞在机组上，金属右手直接插进控制台。火花四溅中，整个机房的灯开始疯狂闪烁。应急灯忽明忽暗，照得地上影子扭曲变形，像在跳一场荒诞的舞蹈。
手机在裤兜疯狂震动，我掏出来看——密密麻麻的红色代码覆盖屏幕，组成一行诡异文字：“十二件神器，十二重奏。轮到哪个宝贝登场了呢？”
头顶传来金属拉伸的尖啸，银色蛛丝正在收紧缝隙！我拽起还在抽搐的沈皓就往排水管道钻，这小子现在抖得像台失灵的洗衣机。刚塞进管道口，就听身后传来钢铁熔铸的闷响，回头看见整个机房已经被银色金属丝缠成了巨大的茧。
“爬快点！你想变成琥珀里的蚊子吗！”我踹了沈皓屁股一脚。少年手脚并用地往前蹭，校服上沾满黑色油污。排水管道里弥漫着常年积水的馊味，墙壁上长满滑腻青苔。
“它还在叫我……”沈皓突然停下，手指贴在铁皮管壁上，眼睛翻白，“它说……下面有老熟人……”
“谁？张兰芳那个老妖婆？”我拽着他衣领往前拖。管道突然剧烈震颤，身后传来金属丝穿透管壁的锐响。那些鬼东西竟然能穿透混凝土？
“不是……”沈皓拼命摇头，眼镜滑到鼻尖，“是……老母鸡……”
“什么鸡？”我没好气地骂，“你他妈吓傻了？”
前面突然透出微光。管道开始倾斜，我俩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。我抓住沈皓校服后领，这小子像袋面粉似的死沉。排水管尽头传来哗哗水声，越来越响。
“抓紧了！”我大喊着把消防斧插进管道缝隙。斧头擦着管壁迸出火星，速度却没减多少。沈皓尖叫着抱住头，金属右手在管壁划出长长的火星子。
尽头的光亮越来越大，最后变成刺眼的白色。我们像被从弹弓里射出去，重重摔在滑腻的斜坡上。我用后背垫住沈皓，脊梁骨撞得差点当场散架。水里飘来股消毒水和药水混合的味道，眼前白花花一片，全是瓷砖墙。
“这他妈是……”我抹了把脸上的水，看清周围环境彻底傻眼——厕所隔间？老子从游乐场管道摔进公共卫生间了？
隔间门突然被推开。穿保洁服的大妈举着拖把站在门口，看着我们俩从隔间顶上掉下来，脸上皱纹挤成核桃：“你们俩小兔崽子在这儿干啥？cosplay吗？”
沈皓突然发出嗬嗬的抽气声，右手的刀刃地弹出来半寸。我赶紧按住他后背那几道银色纹路，这鬼东西一激动就要露原型。大妈眼睛瞪得溜圆，拖把掉在地上，转身就往外面跑，尖叫声撕破整个卫生间：杀人啦！有疯子啊啊啊！
你看！我戳着沈皓后脑勺，这才是正常人看见你的反应！怕你躲你，不是尊重你！沈皓蹲在地上哭起来，肩膀一抖一抖的，眼泪鼻涕糊了满脸。隔间顶部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，银色丝线正从通风口往里钻，像春蚕啃食桑叶似的作响。
哭个屁！跑啊！我拽起沈皓就往厕所外面冲。这小子现在软得像滩烂泥，几乎是被我半抱着往前拖。卫生间镜子里映出我们俩的狼狈样——我嘴角破了道口子，t恤沾满油污，他脸上还挂着泪痕，下巴糊着白花花的鼻涕。
冲出台阶时手机又震了。掏出来看见屏幕上跳出行新消息：下一站，城西宠物医院。013号等着见爸爸呢，创造者。
宠物医院？哪个神经病选了这破地方？013号又他妈是哪个灾星？我心里咯噔一下，突然想起仓库角落里那只备用的金属项圈——当初为了测试耐用性，特意加了动物语言翻译模块。
操！不会是那只哈士奇吧！我狠狠捶了下墙壁，瓷砖冰凉的触感顺着指骨传上来。沈皓突然抬起头，眼镜滑到鼻尖，眼睛里银色还没褪干净：狗？什么狗？
别废话！赶紧跑！我拽着哭哭啼啼的沈皓往街道另一头狂奔。通风口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，整栋商场的电路系统开始疯狂闪烁，应急灯和广告牌的光交织成怪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