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任第一天，他扔下三大铁律，任命了三个“工具人”后便潇洒离去，接下来一连三天，苏府大门紧闭，对外宣称“院长正在闭关，思考医院未来发展的宏观战略问题”。
实际上，这位苏院长正在他的“逍遥椅”上，一边接受柳盈的投喂，一边指挥着张木匠对新设计的麻将桌进行细节修改。
“不对不对，这雕花太繁复，影响手感！还有这桌沿的高度，得符合人体工学！”
直到第四天清晨，当柳盈把一套崭新的官服捧到他面前时，苏哲终于装不下去了。
“我的大管家，根据我的气象学知识，今日不宜出行。”苏哲一脸幽怨的看着柳盈道。
柳盈忍着笑，把官服往他面前又递了递：“少爷，柳姑娘已经派人来问了三次，说军医院攒了一大堆事情，等您去拍板呢。”
“月卿？”苏哲一个激灵坐了起来，无奈的说道，“催什么催，这丫头现在怎么比我还积极？资本家都没她这么会压榨员工的。”
磨磨蹭蹭地穿上那身官服，苏哲在柳盈的伺候下用了早膳，这才慢悠悠地坐上马车，晃晃悠悠地朝着城南的军医院驶去。
还没到地方，苏哲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。
几天前那股能把人熏个跟头的“生化武器”味儿淡了许多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刺鼻的皂角水和石灰水的味道。
马车停稳，苏哲掀开车帘，眼前的景象让他满意地挑了挑眉。
原本杂乱的院子，此刻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，地面用黄土和石灰重新铺过，显得平整而洁白。
正对着大门的主道上，用石灰划出了一条清晰的中轴线，左边墙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——“洁净”，右边则是“污染”。
院子里人来人往，却井然有序。
不断有新的伤兵被从“污染区”的侧门抬进来，在那边进行初步的清创、换衣，然后才被允许通过一个专门的通道进入“洁净区”的病房。
所有出来的医护人员，都必须在两个区域交界处设立的“洗手站”前，排队用流水和皂角搓洗双手。
整个军医院，就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巨大机器，开始高速而精确地运转起来。
苏哲嘴角微微上扬，这“甩手掌柜”当得，有点爽。
“哟，这不是我们的苏院长么？您可算出关了？”
一个清脆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传来，柳月卿正抱着一叠文书，从一间刚刚改造好的“办公室”里走出来。
她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布裙，头发高高束起，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红晕，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“咳咳，”苏哲清了清嗓子，摆出一副领导视察的架势，“柳总教头辛苦了。本院长这不是在思考宏观战略嘛，所谓运筹帷幄之中，决胜千里之外。你看，我虽然人不在，但我的精神和制度，已经彻底改变了这里，这就叫‘顶层设计’。”
柳月卿被他这套歪理说得又好气又好笑，白了他一眼：“是，您的‘顶层设计’可把我们这些‘底层执行’的给忙坏了。我按您的吩咐，从‘济世堂’和京中其他药铺，筛选了十几名手脚麻利、有些基础的年轻郎中和学徒过来，现在人手是够了，可怎么管？总不能让他们一上来就处理重伤员吧？”
“问得好！”苏哲打了个响指，“这正是我今日要解决的第二个‘宏观问题’。走，召集所有管事的，开个短会。”
片刻后，在刚刚收拾出来的“院长办公室”里，苏哲、柳月卿、王二麻子、李狗蛋，以及那几位被苏哲怼得哑口无言的老军医，悉数到场。
苏哲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，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起了示意图。
“医院的硬件改造，李狗蛋你做得不错，继续保持。现在，我们要进行软件升级，也就是‘人事制度改革’！”
“所有军医大夫，根据技术水平和临床经验，分为三等。”苏哲的木棍在地上笃笃作响。
“第一等，‘高级讲师’。就由……在座的几位老师傅，还有柳总教头兼任。”他瞥了一眼那几个老军医，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说道，“你们的经验，用来处理复杂的外科伤势或许会出问题，但你们的内科眼力和对药理的熟悉，是年轻人没有的。你们的任务，不是动手，是动口！负责带教和巡查！”
老军医们面面相觑，本以为要被彻底架空，没想到苏哲还给了个“讲师”的名头，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。
“第二等，‘主治医师’。由柳教头从新招募的人里挑选出医术最扎实、学东西最快的那七八个人担任。他们是救治的主力军，负责处理绝大多数伤员，并且要带领‘实习医师’。”
“第三等，‘实习医师’。就是剩下的所有新人。他们的任务是：学习、模仿、执行！负责给伤员换药、清洗、包扎等基础工作，以及最重要的——写病程记录！每个伤员每天的情况，吃了什么，用了什么药，伤口什么样，都得给我记下来！字丑不要紧，记错了可是要挨板子的！”
这套“三级医师”制度一出，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苏哲没理会他们的震惊，继续道：“光有等级不行，还得有考核。王二麻子，你负责监督执行，每半年，我会亲自考核。实习医师里表现最好的，可以晋升为主治。主治里带教出色、自己负责的伤员恢复最好的，可以晋升为高级讲师，享受更高的俸禄和待遇！”
“同时，实行‘三级查房’制度！每天早晨，实习医师先看一遍所有病人；然后主治医师带着实习医师看一遍，解决他们处理不了的问题；最后，由高级讲师和柳总教头带着他们，对危重病人进行最终会诊！确保每个病人每天至少被三级大夫检查一遍！”
一套组合拳打下来，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。
这哪里是医院，这简直就是一个等级森严、奖惩分明的军队！
“最后，”苏哲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“区域划分再细化一下。除了洁净区和污染区，我们还要有‘教学区’，下午没手术的时候，所有实习医师和主治医师都要在那里接受培训。还要有‘行政区’，就是我们这里。以及最重要的——‘生活休息区’！李狗蛋，给我找个院子最安静、风景最好的角落，盖一间小小的竹屋，旁边种上花草，再给我搬一把逍遥椅过去。这是院长的‘战略思考区’，闲人免入！”
众人：“……”
合着您搞出这么一套把人往死里用的制度，就是为了方便您自己一个人摸鱼？
会议结束，整个军医院像被注入了新的灵魂，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。
而始作俑者苏哲，则背着手，在医院里溜达起来。
他最终在后院找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槐树，位置绝佳，既能俯瞰大半个院区的忙碌景象，又足够安静隐蔽。
“就这了！”
苏哲满意地拍了拍树干，没过多久，李狗蛋就屁颠屁颠地指挥人把他的逍遥椅、小几、以及一整套茶具和果盘都搬了过来。
午后的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，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苏哲舒舒服服地躺在逍遥椅上，手里捏着一颗晶莹的葡萄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。
耳边是远处传来的操练声、教学声、以及伤兵偶尔的呻吟声，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，非但不觉得嘈杂，反而成了一种奇特的、充满生命力的背景音乐。
这才是当领导的正确打开方式嘛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混合着药香和女儿家体香的芬芳靠近。
“苏大院长，您的‘战略思考区’还真是别致啊。”
柳月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，看着他这副悠闲赛神仙的模样，语气里满是无奈。
“诶，柳总教头，”苏哲眼皮都没抬，懒洋洋地指了指旁边小几上的果盘，“来，尝尝西域进贡的蜜瓜，甜得很。别整天绷着个脸。”
柳月卿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懒散样，心中的那点怨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这个男人，总能用最懒散的态度，做出最惊人的规划。
他建立的这套制度，看似严苛，却精准地抓住了管理的要害，让整个医院的效率和潜力提升了几倍不止。
她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，拿起一块蜜瓜，却没有吃，只是轻声问道：“你……就不怕那些老郎中不服，或者新来的人受不了这规矩，都跑了？”
“跑？”苏哲嗤笑一声，终于睁开了眼睛，眸子里闪烁着洞悉人心的精光，“我给他们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上升通道，是能学到真正救人本事的平台。对于真正有野心、想做事的人来说，这里是天堂。至于那些混日子的，跑了正好，我还不想要呢。这就叫‘鲶鱼效应’，把他们都给我卷起来！”
看着苏哲脸上那自信甚至有些狡黠的笑容，柳月卿的心，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。
她忽然觉得，午后的阳光，似乎都变得格外温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