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重构之后的第一声风,吹拂在沈芷安的发梢。
她静静伫立在新命界的星河之上,衣袂无声飘动。脚下的光河不再是命运的锁链,而是自由流动的灵光。那是新世界的脉络,由风夜用自己的“灭”铺就而成。
——可风夜,已不在。
沈芷安微微抬头,仰望那片重生的天。
天色洁净无垢,命纹的束缚早已消散。所有生灵的命星重新燃起,它们不再被某个意志支配,而是随心而生、随愿而灭。
“他成功了。”
她轻声呢喃,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苦涩与敬意,“风夜……你用自己的消亡,换来了众生的自由。”
但下一瞬,一股若有若无的颤动,从远处的时空裂缝传来。
沈芷安心头一震。
那股气息——微弱,却无比熟悉。
那是风夜的命息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她猛地回头,凝望那片星海尽头。
在命界重生的同时,原本崩塌的命渊深处,竟仍残留着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。
那裂缝不断闪烁,似乎连接着某个不属于此界的存在。
沈芷安深吸一口气,抬手一划,天河如镜被她划开。
她踏入裂缝,身影被吞没于光影之间。
——
再睁眼,眼前是一片虚无。
这里没有时间,也没有方向。
只有无数碎光飘散在空中,像是被时光粉碎的记忆。
沈芷安伸手触摸其中一缕。
那光团瞬间化作画面——是风夜。
他立在崩毁的命界中心,胸口穿透,血光与命光交织,他的神色平静而决绝。
而在他最后一瞬,竟未完全泯灭。
一缕残魂,被那命之源吞噬,却同时也——脱离了命界的束缚,漂向未知的彼岸。
沈芷安怔然:“他……没有彻底消散?”
此时,一道低沉而模糊的声音,从虚空尽头传来:
“命之后,尚有天。命之灭,不过轮之一端。”
沈芷安转身,只见远处的虚空裂开,一片前所未见的空间显现出来。
那里,浮着一座由光与雾构成的祭坛。
祭坛中央,有一道熟悉的背影。
那人静静伫立,白发飘散,周身被千万碎光环绕,似乎在沉睡。
“风夜……”
沈芷安几乎是失声呼唤。
那身影微微一颤,缓缓抬起头。
眼眸依旧漆黑深邃,却多了几分陌生的清冷。
“你是谁?”他声音低沉,没有一丝情感。
沈芷安怔住。
“我是沈芷安。你……不记得我了吗?”
风夜沉默了片刻,抬手轻轻触摸自己胸口的命纹。
那命纹已不再是金光,而是混合着银与红的两重纹理。
“我记得——命。却不记得自己。”
沈芷安心口一痛。
她明白——他不是风夜,也不是命之源,而是两者在毁灭后融合出的“残念之身”。
“风夜,你曾为命所生,又为逆命而灭。如今……你是自由的。”她缓缓走近,“可是,你不该留在这里。”
风夜的眸光如风掠过荒原般微动。
“这里,是命的之后。我若离开,新界将不再稳定。命的力量虽然被打破,但天地仍需一个平衡点。”
沈芷安摇头:“你不该再被囚于平衡。”
风夜微微一笑,那笑容熟悉到让她心颤。
“那你呢?你又要去哪里?”
沈芷安沉默。
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——她的掌心中,依然残留着那颗风夜留下的“命之源光”。那是命界的心脉,也是他最后托付的力量。
她抬眸望向他,泪光浮动:“若命需要新主,我来承。你……去寻找你自己。”
风夜怔住。
那一刻,他的瞳孔深处闪烁出两道光影——一半是“命”的冷光,一半是“风夜”的温柔。
两者交织,渐渐融为一体。
他低声问:“若我不走呢?”
沈芷安轻轻一笑,泪水滑落:“那我就让你恨我一辈子。”
说完,她抬手将掌中命光推向他胸口。
风夜瞳孔一缩:“芷安——!”
光芒爆裂。
那命光如千年莲花绽放,吞没了风夜的身影。
沈芷安被冲退数丈,身体几乎透明。她能感觉到,自己的一部分命魂正在流向那祭坛。
风夜的声音在光中回荡:
“你——为什么?”
沈芷安的声音轻如风:“因为命若由你掌,我怕你又会为天下舍己。可若由我掌,我只会为你护这一界。”
风夜怔然,泪水自眼角滑落。
他伸手想抓住她,却只握到一缕光。
那光在他掌心缓缓散开,最后化作一句无声的呢喃:
“风夜,活下去——替我看尽这自由的天。”
光,彻底散尽。
祭坛陷入寂静。
风夜跪在地上,久久不动。
当他再次抬头,命界的光环重新浮现,而那命光不再冷寂,而是温柔如风。
他闭上眼,低声道:
“若命之后仍有天,那我……便为天。”
——
天光再亮起时,命界已彻底稳定。
众生重新苏醒,万灵自由而生。
而在无边星海的最高处,一颗星闪烁着熟悉的光芒,轻轻照在风夜身上。
他仰头,微笑。
“我看见你了,芷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