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空之上,那只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手方才被震退,天地间的压迫感才刚刚缓解,万千生灵才得以吐出一口憋闷在胸腔的浊气。然而他们尚未来得及欢呼,天穹深处,原本被撕开的裂缝却猛然扩张,宛如伤口被无形之力扯裂开来,露出更为森冷的深渊。
灰雾翻滚,仿佛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,随之浮现的,是一根根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锁链。
那锁链并非由金铁铸成,而是由无尽灰色法则凝聚,散发着古老而冷漠的威压。它们悬挂在裂缝深处,向外延伸,每一环都贯穿虚空,宛如定住天地的天柱。
最前的一道锁链,正是此前沈芷安以燃寿之剑劈断的第一环。那断裂处,灰光仍在滋滋作响,仿佛愤怒的伤口,欲要自愈。
而在断裂之后,剩余的八环,竟同时苏醒!
轰——
虚空震动,大地龟裂。每一环锁链上,都浮现出不同的纹理与符号,有的如同繁星闪烁,承载因果;有的如同岁月流沙,主宰寿命;有的则如审判天光,高悬俯瞰一切。
它们并非死物,而是秩序具象,是某种无形意志对众生的枷锁。
“这就是……命运锁链?”
沈芷安心口剧震。此前只见过其中一环,便几乎耗尽寿元,才堪堪将其斩断。可如今,八环齐现,气息叠加,已非人力所能撼动。
灰色深渊之中,传来低沉而冷漠的声响:
——“凡生皆为棋子,因果皆为锁链。挣扎?徒劳。”
这声音不是单一的,而是由亿万叠加的音律汇成,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开口。
一瞬间,无数生灵双膝发软,神魂颤栗。许多人当场跪下,眼神迷惘,像是被某种无形意志压迫到失去了自我。
沈芷安双眸泛红,死死撑住气海翻涌的冲击。
她知道,那是俯瞰者的意志。
而更可怖的,是从锁链深处,渐渐浮现出的黑影。
那些黑影初时模糊不清,仿佛是人,又似鬼,皆披着漆黑斗篷,面孔虚幻。随着他们一步步走出,气息陡然膨胀,每一尊皆散发圣境以上的威压。
更诡异的是,他们的眼神空洞无光,只有灰色锁链从胸口贯穿,牵引他们的行止。
沈芷安心头骤然一沉。
“他们不是俯瞰者的造物……而是众生执念所化!”
洛长风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回荡。他此刻身躯破败,血肉早已干涸,但剑心残魂依旧存活,在沈芷安体内的命盘之中燃烧。
“这些人影……每一个,都是无数生灵逆命不成,被吞没后的执念。最终化为锁链的守护者,被迫为俯瞰者卖命。”
沈芷安心口一痛。
她看见那群黑影中,有的形似凡人,有的形似修士,甚至有人影披着古老王冠,手持帝兵残影,皆是过往时代的强者。他们本应是逆命的英雄,却化为锁链的傀儡。
此刻,他们齐齐抬头,死寂的眼神望向沈芷安。
没有情绪,只有杀意。
轰——!
数十尊黑影同时出手,灰色气浪如山崩海啸般扑来,瞬间将虚空染得昏暗。
沈芷安脚步踉跄,却毫不退缩,血剑横空,怒吼一声:
“若你们被锁链所奴,我便以剑,解你们之执!”
话音落下,她猛然催动血命盘。
嗡!
命盘浮现,亿万血光冲霄而起,将周身虚空映得猩红。无数生灵的愿力被她强行汇聚,化为一座血色阵图,笼罩在执念军团上空。
阵图旋转,血光如潮水倾泻。
刹那间,冲锋在前的几尊黑影身体骤然一滞,虚幻的面容浮现出片刻的迷茫。随后,他们体内的锁链寸寸龟裂,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响起,身影消散,归于虚无。
然而,更多的黑影随即怒吼,杀意更盛。
他们已失去自我,只剩执念与仇恨。
沈芷安手握血剑,迎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意,心口却比任何时刻都清明。
“锁链既锁住众生,斩断它,不只是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他们!”
轰!
她身影一闪,剑光如血虹般撕裂虚空,劈向最前方的一环锁链。
锁链震颤,灰光狂涌,欲将她吞没。
洛长风的剑魂火光骤然一亮,汇入剑锋。
“芷安,此一剑,不止为你,更为所有逆命者!”
沈芷安怒喝:“斩!”
咔嚓!
剑锋与锁链碰撞,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。虚空崩塌,灰雾翻滚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之颤抖。
第一环之后,第二环的气息轰然外泄,带着更深的因果之力,开始苏醒。
八环齐动,天地轰鸣。
战斗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