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临川踏过黄泉初境的残破石路,血迹尚未干涸,身上的伤口却在黄泉阴风中不断撕裂。可他没有停下脚步,目光牢牢锁定那扇阴森森的门。
——忘川门。
门前,是一条横亘天地的血河,河水翻滚着无数亡魂的哀嚎。那些面孔狰狞,伸手挣扎,似要把一切靠近者拖入无尽深渊。
“忘川河,生魂不可渡。渡者,必先忘情。”
一个低沉却空洞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。
顾临川抬眼,只见一名白发老人,身披破旧麻衣,手持一碗幽蓝色的浊酒。他的眼神浑浊却锐利,仿佛能洞穿灵魂。
“孟婆?”顾临川低声喃喃。
老人缓缓点头,声音宛若风声:“若要渡河,须饮此碗孟婆汤。忘却七情六欲,忘却执念与因果,方可渡至彼岸。”
顾临川心口一紧。若饮下此汤,他对沈芷安的情感,将彻底抹去。可若不饮,便永远无法渡过忘川。
孟婆盯着他,眼中闪过一抹怜悯:“少年,你身上的执念太深。若带着它渡河,你只会被河水吞没,化作无魂游尸。”
沈芷安的魂影此刻出现在顾临川身侧,虚弱得几乎透明。她望着他,眼中闪烁着泪光,却轻声道:“临川……若你喝下孟婆汤,至少能活着到彼岸……不要因为我而毁了自己。”
她的话,宛若刀子插进顾临川心口。
“不。”他声音低沉,却坚定如铁。
他一步步走向孟婆,鲜血滴落在忘川石阶上。眼神冷厉,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光。
“若让我忘记她,那我宁愿不渡此河!”
孟婆叹息一声,仿佛早已知晓他的选择。她缓缓抬手,挥袖一拂,河面顿时翻腾,数以千计的怨魂张牙舞爪扑来,欲将顾临川与沈芷安一并拖入河底。
顾临川长啸一声,血剑骤然亮起,如雷霆般劈开怨魂!
可怨魂无穷无尽,剑光斩灭一批,下一瞬又扑来,河水腥臭,仿佛要将他的意志彻底淹没。
沈芷安急切呼喊:“临川!停下!你会死的!”
顾临川却一步不退,身影如孤峰般屹立在血河之前。
“我宁可葬身忘川,也绝不忘你!”
他猛然将血魂之力燃烧至极致,剑势暴涨,劈出一道横贯天地的血色剑光,硬生生在河面开辟出一条通道!
无数怨魂惨叫,被剑光震散,血河剧烈翻滚,却无法将那一道通道合拢。
孟婆眼神一震,叹息道:“千古以来,生魂皆忘情渡河,唯你以执念破局……罢了,你的缘劫,注定不凡。”
话音落下,孟婆手中汤碗碎裂,化作虚影消散。
血河咆哮着,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。那开辟出来的通道在这股强大力量的冲击下,仅仅维持了片刻,便开始摇摇欲坠,最终轰然崩塌。
顾临川面色凝重,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,仿佛那是他与这世界最后的联系。而他的另一只手,则温柔而坚定地揽住了沈芷安那虚弱的魂影,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。
没有丝毫犹豫,顾临川猛然踏出一步,这一步如同他人生中的重要抉择,义无反顾。他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,迅速穿过那即将闭合的通道,冲向忘川的彼岸。
忘川的河水汹涌澎湃,仿佛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。但顾临川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,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——带着沈芷安安全抵达对岸。
轰!!!
两人身影同时没入彼岸的灰雾之中。
河水重合,天地再度死寂。
孟婆的叹息声最后一次回荡在虚空:
“情之一字,既是劫,也是解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