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,浓郁的血腥味和那股邪恶能量的焦臭气息混杂在一起,令人作呕。奢华不再的宴会厅,此刻宛如修罗场。残肢断臂与碎裂的桌椅器皿混杂,受伤者的呻吟与幸存者的惊叫哭泣交织,一片狼藉。
四海会的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,强忍着恐惧,开始维持秩序,救助伤员,封锁现场。会长万四海的脸色铁青,额头青筋暴跳,在他主导的宴会上发生如此恶性事件,四海会的颜面荡然无存,更严重的是,他无法向城主和各方宾客交代。
城主岳擎天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意,金丹期的威压如同实质,笼罩着整个大厅,让混乱的场面稍稍得到控制。他目光如鹰隼,扫过爆炸中心那焦黑的坑洞,又落在被澄心与苏芷护在身后的萧无涯身上,眼神复杂难明。那死士临死前的尖啸——“剑胚宿主,灾祸之源”——如同魔音灌耳,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剑胚宿主……”岳擎天缓缓重复着这个词,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,“原来如此。怪不得能引得如此人物不惜代价,动用此等邪术。”
他的话语,等于间接确认了萧无涯身怀异宝且牵扯极大因果的事实。一时间,众人看向萧无涯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,恐惧、贪婪、忌惮、排斥……种种情绪不一而足。
百兽帮帮主厉千山捂着被冲击波擦伤的手臂,阴狠地指着萧无涯,厉声道:“岳城主!万会长!你们都听到了!此子身怀凶物,乃是灾星!他走到哪里,死亡和毁灭就跟到哪里!青牛村如此,今日我枫晚城亦如此!难道还要留他在此,让我全城修士为他陪葬吗?!”
他这话极具煽动性,立刻引起了不少惊魂未定者的共鸣。
“是啊!城主!此子留不得!”
“请他立刻离开枫晚城!”
“绝不能让他再害人了!”
群情汹涌,矛头直指萧无涯。
林风气得脸色通红,想要争辩,却被萧无涯一把拉住。萧无涯看着眼前这些或愤怒或恐惧的面孔,听着那些刺耳的指责,心中一片冰冷。他早已习惯了世间的恶意,但被如此赤裸裸地污蔑和驱逐,依旧让他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。煞气在体内蠢蠢欲动,却被澄心按在他后心的手掌中传来的祥和佛力死死压制。
“阿弥陀佛!”
澄心和尚上前一步,声音如同洪钟大吕,蕴含着佛门狮子吼的神通,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。他面含悲悯,却目光坚定如金刚,扫视众人。
“诸位施主!今日之惨剧,凶手是那施展邪术、残害无辜的死士及其幕后主使!萧无涯施主亦是受害者,何来‘灾星’一说?幕后黑手以此卑劣手段,正是要嫁祸于人,挑起纷争,让我等自乱阵脚,其心可诛!若我等因此驱逐无辜,岂不正中奸人下怀?”
苏芷也冷然开口,声音清越,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欲加其罪,何患无辞。对方手段越是狠毒,越是说明萧无涯身上有他们惧怕之物。此时将其驱逐,无异于将羔羊送入虎口,更是向邪恶势力示弱。我天音阁,绝不会行此不义之事。”
澄心与苏芷的态度极其强硬,明确表态要庇护萧无涯到底。这无疑是将法华寺和天音阁的声望,压在了萧无涯身上。
万四海脸色变幻不定,他看向岳擎天。此事如何处置,最终还需这位金丹城主定夺。
岳擎天沉默良久,目光在澄心、苏芷以及面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萧无涯身上来回扫视。他心中权衡利弊:强行驱逐,势必与法华寺、天音阁交恶,而且正如澄心所言,可能正中幕后黑手下怀;但留下萧无涯,就等于留下一个巨大的麻烦和不定时炸弹,枫晚城永无宁日。
最终,他深吸一口气,做出了决断:“澄心大师,苏仙子所言不无道理。今日之事,罪在幕后黑手,萧无涯确系受害者。”
此言一出,厉千山等人脸色顿变。
但岳擎天话锋一转,目光锐利地看向萧无涯:“然而,此子身怀重宝,因果缠身,确是不争事实。他留在枫晚城一日,便可能给城池带来一日的风险。本城主可以不强驱你等离开,但为全城安危计,你们不能再留在清音阁,也不能再居于城内人多之处。”
他抬手一指西方:“城西三十里外,有一处废弃的‘赤霞别院’,曾是前人修士清修之所,虽已荒废,但基础尚存,足够你等容身。你们即刻前往那里暂住,无本城主手令,不得擅自返回城内!这是本城主的底线!”
这个决定,看似折中,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放逐。将萧无涯四人赶到荒郊野外的别院,既避免了他们在城内再次引发骚动,也算给了澄心和苏芷一个交代,同时,一旦城外发生什么,城主府也可以推卸大部分责任。
澄心与苏芷对视一眼,都明白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。强行留在城内,不仅目标太大,而且会持续给城主府和四海会带来压力,反而更不安全。
澄心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,多谢岳城主通融。我等遵命便是。”
苏芷也微微颔首。
萧无涯紧紧咬着牙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这种被人决定去留、如同货物般被安排的感觉,让他屈辱无比。但他知道,此刻没有他说话的余地。力量,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!
岳擎天不再多言,命令万四海派人“护送”萧无涯四人立刻出城。所谓的护送,实则是监视,确保他们直接前往赤霞别院。
没有再多做停留,甚至来不及回清音阁取行李,四人便在数名四海会高手的“陪同”下,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血腥的宴会之地,迎着渐沉的夕阳,走向枫晚城那高大的西门。
身后是逐渐远去的繁华城池,前方是未知的荒芜别院。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显得格外孤寂。
出城之后,一路无话。直到抵达那座位于荒山脚下、看起来破败不堪的赤霞别院,四海会的人才告辞返回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院内杂草丛生,屋舍倾颓,到处是蛛网灰尘,一派荒凉景象。
林风看着这环境,叹了口气:“这地方……比青牛村好不了多少。”
萧无涯却站在院中,望着枫晚城的方向,目光坚定,甚至带着一丝狠厉。他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却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决心:
“今日之辱,我记下了。岳擎天,厉千山……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。他们以为将我赶出城就安全了?错了!”
他转过身,看着澄心、苏芷和林风,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:“这里虽然荒凉,但也清净。正好!我要在这里修炼,变得更强!强到让他们所有人,都不敢再轻视我,不敢再决定我的命运!终有一日,我会堂堂正正地回到那里,让所有今日辱我、惧我、欲除我而后快的人,付出代价!”
少年的誓言,在荒废的庭院中回荡,带着血与火的味道。被迫离开的挫折,没有击垮他,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斗志。赤霞别院,这个被放逐的起点,或许将成为他真正崛起的磨刀石。
澄心看着萧无涯眼中那混合着屈辱、愤怒与坚定光芒,宣了声佛号,并未再劝其放下,只是道:“路在脚下,心向何方,施主自行抉择。贫僧与苏仙子,会在此为你护法。”
苏芷没有说话,只是开始清理出一间相对完整的厢房。未来的路,注定更加艰难,但这个小团体,在经历了连续的变故后,凝聚力反而变得更加坚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