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门在身后合拢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。苏婉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在地,水泥地面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囚服直刺骨髓。她抬起颤抖的双手,借着高处小窗透进的月光审视掌心——那里布满深深浅浅的指甲印,有些已经结痂,有些还渗着血丝。
远处隐约传来换岗的脚步声,皮靴踏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回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层层扩散。苏婉将耳朵贴在门板上,试图捕捉任何异常声响。但除了规律性的巡逻节奏,再无其他。她想起调查员离开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,像在审视一个即将被拆解的精密仪器。
指尖无意识地在墙面划动,忽然触到一道深刻的刻痕。就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,发现是前人留下的计数标记——整整二十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,像某种绝望的日历。苏婉的指甲卡在最后一道刻痕里,仿佛能感受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囚徒最后的挣扎。
晨光透过铁栅在高墙投下条纹阴影时,送饭口再次打开。今天的粥碗底下压着张折叠的纸条。苏婉用颤抖的手指展开,上面只有铅笔写就的模糊字迹:他醒了。粥碗在她手中倾斜,温热的液体溅在裤管上,她却浑然不觉。
林小雨的指尖在消防通道的门把上停留片刻。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童年时那个总也打不开的糖果罐。透过门缝,她看见护士站电子钟显示凌晨3:47。这个时间点的医院像陷入浅眠的巨兽,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如同不规律的心跳。
她像影子般滑向重症监护区,鞋底与地胶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在转角处的消防栓玻璃上,她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——苍白的脸,过大的病号服,右手紧握的发卡在黑暗中泛着冷光。某个病房突然传出的咳嗽声让她迅速隐入阴影,后背紧贴冰冷的墙面。
保洁车停在走廊尽头,上面挂着串钥匙。林小雨屏息数着保安巡逻的间隔,在第十七个心跳声响起时伸手取下钥匙串。金属相互碰撞的轻响让她僵在原地,但巡逻的脚步声并未折返。她将发卡尖端抵在掌心,细微的刺痛感帮助集中注意力。
钥匙插入门锁的瞬间,她听见病房内传来仪器提示音的变化。门开了一条缝,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。林小雨从门缝中看见心电监护屏上突然飙升的曲线,以及病床上那只微微颤动的手指。
小满被监护仪突然响起的警报惊醒。她揉着发麻的手臂抬头,看见林默的眼皮在快速颤动,持续时间足有4.5秒。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光影,随着时间流逝缓缓移动。她按下呼叫铃时注意到林默的食指在床单上划出微小的弧度,像试图书写什么。
早班医生带着实习生进来查房时,小满正用湿棉签擦拭林默渗汗的额头。年轻实习生翻病历的手突然停顿:他的脑电图活动模式......很像REm睡眠期。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,在记录板上快速书写。小满看见林默无名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像在回应这个诊断。
午后暴雨骤至,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掩盖了仪器运转的杂音。小满在更换输液袋时忽然被轻轻勾住小指。那个触碰短暂得如同错觉,但指尖残留的温度真实可辨。她俯身靠近,听见林默喉咙里发出气音般的细微响动,像被困在深海的潜水员试图传递信号。
黄昏时分,走廊传来不寻常的喧哗。小满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见林小雨被医护人员阻拦的身影。转身时她发现林默的心率曲线出现剧烈波动,监测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。在混乱中,那只曾经勾住她小指的手,在床单上留下几道蜿蜒的褶皱。
夜幕降临时,小满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捕捉到新的节奏——某种类似摩斯电码的轻微敲击声,从林默指尖传来。当她用指尖在掌心划出回应时,敲击声忽然停止。月光照亮病床一侧,她看见林默眼角滑落的泪珠正缓缓渗入枕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