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入口的断崖在震颤中簌簌落石，秦尘指腹摩挲着掌心里那片染血的香囊残片，布料上绣的并蒂莲纹路已被血渍浸得模糊——那是母亲最后一次给他塞在怀里的，说等他突破聚气境时要亲手给他换个新的。
可他还没等来那一天，母亲就被锁进了幽禁之地，丹婆婆的传讯符也在昨夜突然中断。
“走暗河——”他喉间滚出低哑的命令，都天神火雷在经脉里烧出刺目的金红，正强行压制着灵海境突破后的反噬。
双目里的赤红还未褪尽，却已像淬过冰的剑锋般冷冽，“我要在他们唤醒雷傀之前，先把祖坟地宫掀了。”
凌炎抱着苏清漪的手紧了紧，刚要开口劝他稍作休整，便见秦尘掌心银纹突然泛起第三层回路。
那是吞噬祖雷在运转——雷蚀鼠王的魂魄被吞后，残留的记忆碎片正顺着银纹爬进秦尘识海。
少年瞳孔里映出三幅重叠的影像：腐尸堆砌的暗河、滴着血苔的窄道、刻满雷纹的青铜门。
“三条路，都是死局。”秦尘冷笑一声，雷纹从脚底漫上小腿，“但他们算漏了一件事——我秦尘，从不怕死局。”
冰髓婆婆裹着灰袍当先踏入暗河，河水刚没到她脚踝便发出“嘶啦”的腐蚀声。
凌炎紧跟其后，怀里的苏清漪仍在昏迷，额角却渗出细密冷汗，似是被这腐魂气息侵扰。
秦尘走在最后，目光扫过河底——白骨堆积成起伏的山丘，每具骸骨胸前都刻着“烬”字，像是某种献祭的标记。
“水里有东西……”阿蛮晶芽的鸣声突然在识海炸响，“它们不是死透了，是在‘睡’。”
话音未落，最近的一具白骨突然“咔”地坐起！
幽蓝鬼火从眼窝喷涌而出，腐肉混着碎骨簌簌掉落，露出森白的脊椎骨。
紧接着是第二具、第三具，暗河水面翻涌如沸，成百上千的水鬼破骨而出，青灰色的指甲刮擦着冰层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“退！”秦尘低喝，戊土麒麟雷瞬间在身后凝出三重冰壁。
那雷纹裹着的壁垒刚成型，最前排的水鬼便撞了上去——“砰”的闷响里，冰壁纹丝不动，反震之力却将水鬼的头颅直接震成齑粉。
但这反而激怒了更多水鬼，它们张着黑洞洞的嘴，喉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，前赴后继地撞向冰壁。
“葵水玄冥雷，凝！”秦尘指尖点向河面，幽蓝雷纹如游龙般钻入水中。
刹那间，暗河冻结百丈，浑浊的河水凝成通透的冰幕，无数水鬼被封在冰层里，扭曲的肢体保持着扑击的姿势，鬼火在冰中明明灭灭，像极了被囚禁的魂灵。
“好手段。”冰髓婆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，她举着一盏青铜灯，灯油里浮着半枚蛇眼，“这河底葬的是三百年前西荒域的叛将残部，当年雷尊亲征时屠了整支军队，魂魄却被人用禁术封在这里。”她顿了顿，灯焰突然剧烈摇晃，“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走出去。”
隧道在前方骤然收窄，仅容一人匍匐前行。
凌炎将苏清漪交给冰髓婆婆，抽出腰间短刃当先爬了进去。
秦尘刚要跟上，便听见头顶传来“滴答”一声。
凌炎的后背突然僵直——一滴猩红液体正从岩缝渗出，滴在他肩头。
“血苔！”冰髓婆婆的惊呼几乎破了音，“触之即爆，专克雷属性功法！”
话音未落，凌炎肩头的红斑“嗤”地冒起青烟，他闷哼一声，短刃深深插入岩壁才没摔下去。
秦尘瞳孔骤缩，风行天罡雷在掌心凝成螺旋气流，“呼”地一卷，将后续滴落的血滴尽数吹向隧道角落。
“砰！”数声闷响里，被血滴击中的岩壁炸开拳头大的窟窿，碎石雨点般砸在凌炎背上。
“起来。”秦尘伸手拽住凌炎后领，将他拉回安全区。
少年后背的衣物已被烧出焦黑的洞，皮肤却只是泛红——显然刚才那滴血液的威力被某种力量削弱了。
秦尘目光扫过凌炎腰间的玉佩，那是他前日随手给的雷纹护符，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银光。
“这路不是给人走的。”他用庚金白虎雷削断前方堵塞的石柱，新辟出的通道里渗出腥甜的血气，“分明是给‘它’准备的产道——有人想让我们死在这儿，死得越惨，那东西越高兴。”
穿过塌方区时，凌炎突然踉跄了一下。
秦尘扶住他，这才发现少年的鞋底沾着半枚青铜鳞片，纹路与他前世雷尊战甲的甲片如出一辙。
他没说话，只是将鳞片收进纳戒，目光愈发冷冽。
隧道尽头的青铜巨门来得毫无预兆。
门高十丈，上浮雕着十二道雷霆，每道雷纹都缠着锁链，锁心处是一具穿着战甲的尸体。
中央铭文是古篆体的“代天执刑，永镇火渊”，笔锋里浸着血锈，像是用活人血写的。
秦尘的呼吸陡然一滞——那战甲的样式，与他前世飞升时穿的分毫不差！
肩甲处的雷纹弧度，护心镜上的九瓣雷花，甚至连腰带扣的云雷纹，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。
更诡异的是，他胸中的鸿蒙本源雷突然剧烈跳动，像是孩童扑向母亲般撞着识海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冰髓婆婆的青铜灯“当啷”掉在地上，“三百年前雷尊飞升时，战甲随他一起渡了神劫，怎么会……”
秦尘伸手触碰门扉，指尖刚贴上青铜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。
再睁眼时，他站在一轮血月之下。
山巅那口漆黑棺椁缓缓开启，腐臭的风卷着血雾扑面而来。
一具穿着雷尊战甲的尸体坐了起来，他抬起头，露出的面容——竟与秦尘自己一模一样！
“轰！”
秦尘猛地抽回手，额头全是冷汗。
他踉跄两步，后背重重撞在青铜门上。
凌炎慌忙扶住他：“那……那是你？”
“不。”秦尘盯着自己在门扉上的倒影，嘴角扯出一抹讥讽，“那是他们用我的血、我的雷、我的名字，造出来的‘替身’。”他取出雷霆枪，枪尖点地，寂灭虚空雷如蛇信般钻入地脉，“真正的雷尊不需要靠尸体复活——但既然他们这么喜欢玩‘假死’，那我就亲自去火狱最深处，看看是谁，在替我‘活着’。”
远方地底传来闷响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。
秦尘侧耳倾听，隐约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。
而那口悬浮在火山群巅的漆黑棺椁里，那根青灰色的手指，正第二次缓缓蜷起。
青铜门后突然传来熔岩流动的轰鸣，门缝里渗出的热气裹着硫磺味，将三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。
秦尘握紧雷霆枪，雷纹从枪杆蔓延至全身，在暗河的幽光里划出刺目的银弧——门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熔岩阶梯，阶梯尽头的红光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