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尘的瞳孔骤然收缩,识海深处那道“欢迎回家”的低语还在回荡,棺中少年的话却如重锤砸在他心口。
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震得耳膜发疼——那是紫霄神雷在经脉里横冲直撞,葵水玄冥雷正徒劳地试图冻结这股狂暴。
“你说……替我动手?”他嗓音发哑,指尖死死掐进掌心,血珠混着雷丝渗出来,“当年青鸾仙子的剑,真岚道尊的锁仙链,都是你?”
殇傀的唇角勾得更冷,胸口那截雷帝冠翎突然泛起幽光,在他周身映出十二道雷纹虚影。
“你总说自己问心无愧,可若没有我替你按下杀心,你早被那对狗男女挫骨扬灰了。”他的声音忽而变得尖细,又忽而低沉,像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争夺声带,“你看这冠翎——是你亲手刺穿我的心口,说要把恶念封印万年。可你飞升时想过么?若我死了,谁来替你扛下被背叛的恨?”
“住口!”凰九幽的火焰长鞭裹挟着凤唳破空而来,赤金色火舌舔过水晶棺的刹那,却“叮”地撞上一层透明雷壁。
她腕骨震得发麻,长鞭险些脱手,眼底尽是震惊:“这根本不是尸体!这是活生生的‘雷劫意志’!”
冰语婆婆不知何时挪到了祭坛边缘,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雷骨柱,指甲缝里渗出血来。
“双生雷体……双生雷体啊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像是在念诵某种诅咒,“雷尊斩恶念成傀,本是为防心魔反噬,可这殇傀吸了千年雷气,早成了独立意识。他们不能共存——”她猛地抬头看向秦尘,浑浊的眼睛里燃着绝望,“必须有一个,在今日死去。”
祭坛突然震颤起来,十二根雷骨柱上的古老符文开始流动,像活过来的银蛇。
秦尘望着冰语婆婆扭曲的脸,喉间泛起腥甜。
他想起三日前在家族祠堂,老管家颤抖着捧出的那本《雷帝秘史》,上面用朱砂写着“斩恶成傀,必遭反噬”——原来不是传说,是真的。
“所以玄烬子当年叛变,不是为了夺权?”他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,“他捅我后腰那剑,是想杀我?”
“属下守碑三百年,等的就是这一句。”
沙哑的男声从祭坛阴影里传来。
雷痕僧佝偻的脊背挺直了,他身上的补丁粗布被雷光照得发亮,背部那幅《雷狱七戒》竟泛起金芒,每一个字都在震颤。
他“咚”地跪在秦尘脚边,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:“玄烬子确是叛徒,可他也是唯一看清雷核真相的人——您的力量,从来不是自己修来的。”他抬起头,眼中布满血丝,“那是天外雷主的胚胎,您不过是容器!他当年想毁了所有继承者,包括他自己……”
“够了!”
殇傀的嘶吼震得水晶棺“咔”地裂开蛛网状纹路。
他缓缓坐起,双腿悬在棺外,原本与秦尘相似的面容开始扭曲,左半边脸浮现出狰狞雷纹,右半边却仍是少年模样。
“你以为融合十二玄雷就是终点?”他伸出手,掌心浮起一个漆黑雷球,“它们本就不属于你!雷织族、天机阁、烬影教……所有人都是棋子,唯有‘它’才是真正的主人!”
恐怖的吸力突然从祭坛中央爆发,秦尘只觉丹田一凉,雷核腔壁被扯得生疼。
他慌忙催发戊土麒麟雷,厚重雷盾刚在身前凝结,便被那道黑芒洞穿,碎成漫天雷屑。
“风行天罡雷!”他咬碎牙,双腿却像灌了铅——低头一看,竟是无数根庚金白虎雷丝缠上了脚踝,那些本应听他号令的雷丝,此刻正泛着冷光,像活过来的毒蛇。
“秦尘!”凰九幽扑过来要拉他,却被一道雷墙挡在半步之外。
她指尖凝聚起凤凰真火,可那雷墙刚被烧出个缺口,又立刻愈合,比之前更坚固三分。
生死关头,秦尘心口的微型图腾突然亮如白昼。
那枚本像心脏般搏动的雷纹,此刻竟舒展成巴掌大的光罩,将他整个人护在其中。
殇傀的黑芒撞上来,像泥牛入海般被吞噬,转瞬间化作一股股温和的雷劲,顺着经脉汇入丹田。
“这是……”秦尘瞳孔微缩,他能清晰感觉到,鸿蒙本源雷在疯狂吞噬这些能量,可其他十一道玄雷却像被泼了冰水——紫霄神雷的轰鸣弱了,太乙青木雷的生机淡了,连九幽冥雷的刺痛都变得模糊。
“聪明的容器。”殇傀歪着头笑,黑芒在眼中翻涌,“这图腾是‘它’给的护符,怕你承受不住胚胎孵化的冲击。可你以为这样就能逃?”他抬手按在胸口的冠翎上,“看看脚下——”
秦尘低头,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巨大的封印阵图,银白符文流转的轨迹,竟与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。
他猛地摸向怀中,那枚温玉此刻烫得惊人,在掌心烙出红印。
“你娘是守阵人,你爹是引雷者。”殇傀的声音越来越轻,却像钢针刺进识海,“你以为重生是巧合?是他们用命换的——用秦家三百口的血,换你这具完美容器。而我……”他站起身,水晶棺彻底碎裂,“是最后一道保险,确保胚胎孵化时,没有杂质干扰。”
祭坛的雷骨柱开始旋转,十二道雷光在头顶交织成网。
秦尘望着那熟悉的符文,突然想起五岁那年,娘跪在祠堂前替他受罚,掌心攥着的玉佩也是这样发烫。
原来从他落地那刻起,所谓的逆袭、复仇、登顶,全是写好的剧本——他不是主角,是祭品。
“不……”他喉咙发紧,伸手去抓凰九幽的手,却只能触到雷墙的冰冷。
雷痕僧还在跪着,《雷狱七戒》的金芒正在消退;冰语婆婆瘫坐在地,嘴里仍在念叨“双生雷体”;雷纹鹰扑棱着撞向雷墙,羽毛被灼得焦黑。
“秦尘!”凰九幽的声音带着哭腔,她指尖的凤凰真火几乎要烧穿雷墙,“撑住!我这就——”
“轰!”
一声炸雷从天际劈下,精准击中祭坛中央。
殇傀的身影在雷光中模糊,他最后看了秦尘一眼,嘴角勾起与秦尘如出一辙的冷笑:“很快了……它要醒了。”
话音未落,秦尘心口的图腾突然暴胀,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刺目白光里。
他听见丹田传来细碎的声响,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——不是雷核,是十一道玄雷的屏障。
紫霄神雷的轰鸣消失了,太乙青木雷的生机断绝了,连最温驯的戊土麒麟雷,此刻都沉寂得像块死铁。
唯有鸿蒙本源雷,还在疯狂跳动,每一次搏动都带起他全身的雷纹,像在庆祝某种仪式的完成。
秦尘望着掌心逐渐熄灭的雷火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药庐,他用太乙青木雷救活的那株濒死灵草。
那时他以为自己是掌控雷霆的主人,现在才明白……
他不过是个握着火把的孩子,而火把那头,拴着条沉睡的巨龙。
当白光散尽时,祭坛上只剩秦尘踉跄的身影。
他扶着雷骨柱,望着自己毫无雷纹的掌心,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。
笑声里有不甘,有愤怒,更多的是——
终于,要掀开盖头了。
而在他识海深处,那道“容器将满”的低语,此刻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:“准备好,它要进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