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院僻静。
云皎皎带着阿蔓到时,太姨娘正由张嬷嬷扶着在院中踱步,脸色确实憔悴。
见到云皎皎,她有些意外,局促地让座。
“劳动王妃亲自过来,真是老身的不是。”
语气客气而疏离。
“太姨娘言重了,您是长辈,皎皎来看看是分内事。”
云皎皎笑容温婉,目光已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小院。
院子干净整洁,布局中规中矩。
可当她的视线掠过院角那丛过于茂密、甚至有些发蔫的竹子,以及正房窗户上那面边缘泛着铜绿的菱花镜时,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。
“听闻您近日睡眠不佳,多梦易醒?”她温和地问。
太姨娘叹气:“人老了,觉轻。”
“只是最近尤其厉害,总梦到陈年旧事,心口也时常发闷。”
“容皎皎在院中看看可好?”
得太姨娘首肯,云皎皎起身。
她先走到那丛竹子前,观察土壤,抬手感受气流;
又行至窗边,细看那面旧镜,指尖拂过冰凉的镜面。
张嬷嬷小声对太姨娘道:“王妃看得可真仔细……”
太姨娘默默观察,未发一言。
片刻,云皎皎回到座前,温言道:“太姨娘,您这院子大体聚气藏风,是好的。”
“只是有两处小地方,或许影响了安宁。”
“哦?”
“哪两处?”
云皎皎指向那丛竹:“其一,是这凤尾竹。”
“竹本清雅,但此竹性阴,种得过于茂密,又紧邻卧室窗口,夜间易使阴气过盛,引致魂梦不安,对年长者尤甚。”
她又指那面镜子,“其二,是这菱花镜。”
“镜子虽有辟邪之说,但您这面年代久远,铜绿滋生,且正对卧床。”
“旧镜易聚阴滞气,夜间反射光影,便会扰神,导致多梦心悸。”
太姨娘与张嬷嬷面面相觑。
张嬷嬷忍不住道:“王妃,这竹子是几年前一位游方僧人让种的,说可保平安。”
“这镜子更是太姨娘的嫁妆,用了一辈子了……”
云皎皎耐心解释:“僧人或许只知其一。”
“凤尾竹确有其效,但需种在庭院开阔向阳处,不宜过密。”
“至于镜子,嫁妆是心意,但器物用久了,气场也会变。”
“若太姨娘不舍,移至客厅或书房明亮处,时常擦拭便好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:“若太姨娘信我,可将那丛凤尾竹移走几株,疏朗些,或换成向阳的‘金镶玉竹’。”
“窗口那面镜子暂且收起。”
“我再为您画一张‘安神符’置于枕下,不出三日,睡眠当有改善。”
太姨娘沉吟片刻,终于点头:“就依王妃所言。”
“张嬷嬷,叫小厮来,按王妃吩咐的办。”
仆役们很快行动起来,移竹的移竹,收镜的收镜。
云皎皎借了笔墨,当场画就一张笔触流畅、气机微妙的安神符,亲手折好交给太姨娘,又叮嘱了些日常起居的细节。
事毕,她便告辞了。
太姨娘拿着那安神符,望着变得疏朗明亮的窗口,对张嬷嬷感叹:“这位王妃,瞧着年岁小,处事却沉稳周到,不骄不躁。”
“更难得的是,真有几分本事。”
“从前只听外面传得玄乎,今日一见,方知璟儿的眼光,果然不错。”
张嬷嬷连忙附和:“是啊,王妃一点架子都没有,说得在理。”
“老奴觉得,心里都踏实了不少。”
三日后清晨,云皎皎刚用过早膳,李嬷嬷就满脸喜色地来了。
“王妃!”
“西院张嬷嬷刚来回话,说太姨娘这两晚睡得格外香甜,梦也少了,早上起来精神头足,心口也不闷了!”
“太姨娘特意让她送来一盒亲手做的桂花糕谢您呢!”
李嬷嬷奉上精致食盒。
云皎皎打开盒子,甜香扑面。
她拈起一块还带温热的糕点,咬了一口,甜而不腻,软糯适中。
“告诉太姨娘,糕点很好吃,多谢她老人家记挂。”她笑道。
李嬷嬷欢天喜地去了。
谢流云溜达过来,顺手摸走一块桂花糕,边吃边说:“可以啊小嫂子,连太姨娘那块硬骨头……咳,那位长辈都被你拿下了!”
“这下王府里,谁还敢说你半个不字?”
云皎皎瞥他一眼:“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。”
目光落回食盒里精致的糕点上,心情颇佳。
能凭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,并获得认可,这种感觉确实很好。
然而,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。
下午,明月带来了新的消息。
“王爷,王妃,属下追查阴煞石与那诡异粉末的来历,发现其原料可能出自城西一家看似普通的香烛铺子。”
“但那铺子三日前就已关门,店主不知所踪。”
明月顿了顿,呈上一小片烧焦的、带有特殊纹路的布料,“属下搜查了铺子后院,只发现些炼制痕迹,以及这个。”
“这片未燃尽的衣料,与之前西山埋伏那伙人身上所穿,材质、纹路极为相似。”
线索,似乎再次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势力。
云皎皎捏着那片焦黑的布料,指尖轻敲桌面:“香烛铺……既能掩人耳目,又能接触各种玄学材料,确实是个好据点。”
“对方反应很快,我们刚查到苗头,他们就断尾逃了。”
萧璟眼神冷冽:“继续查。”
“掘地三尺,也要把那只老鼠揪出来。”
云皎皎将布料举到眼前,细看那独特纹路,若有所思:
“王爷,你说……他们这次匆忙撤离,是怕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他们?”
“还是因为……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目标,或者,新的计划,正在别处悄然进行?”
清晨,萧璟收枪而立,气息平稳。
他下意识按住胸口,那里再无往日的隐痛滞涩,只余一片轻盈通畅。
谢流云倚着廊柱,嘴里叼着草茎:“璟哥,你这气色红润得都快赶上刚剥壳的鸡蛋了。”
“小嫂子这‘冲喜’效果,真不是一般的好!”
萧璟淡淡瞥他一眼,未反驳。
他最清楚,那些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旧伤暗疾,还有“诅咒”带来的不适,确在云皎皎入府后悄然消散。
如今沉疴尽去,恍若卸下千斤重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