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沈厚德揣着女儿给的二十文“巨款”,感觉怀里像揣了个烫手山芋,走路都同手同脚了。他按照沈清辞的吩咐,在镇上肉铺买了一斤最肥的猪板油,又称了粗盐,最后咬牙用两文钱买了一小块婴儿拳头大、颜色发黄的糖砖。回来的路上,他把东西紧紧裹在怀里,一路目不斜视,心跳得比成亲那天还快。
终于有惊无险地溜回家,把东西成功交接给守在屋里的周氏和沈清辞,沈厚德才靠着门板,长长舒了口气,后背都汗湿了。
“买到了!都买到了!”周氏看着那白花花的猪板油,眼睛发亮,仿佛看到了无数顿有油水的饭菜。
沈清辞也很兴奋,但她更清楚接下来是关键。“娘,趁现在奶奶在午睡,大伯娘在缝衣服,咱们赶紧把油熬了!”
熬猪油,这可是个技术活,也是个香味四溢的活儿。三人不敢在正屋厨房操作,依旧挪用到他们那个小灶棚。沈清辞主厨,周氏烧火,沈安负责放哨。
猪板油被切成小块,倒入刷洗干净的破铁锅里。灶膛里小火慢燃,随着温度升高,透明的油脂开始慢慢从肥肉中渗出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
“姐,好香啊……”沈安趴在灶棚门口,小鼻子一耸一耸,眼睛盯着锅里逐渐缩小的油渣,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。
“别急,等熬好了,油渣才香呢!”沈清辞用筷子小心地翻动着锅里的油渣,防止粘锅。浓郁的猪油香味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,飘出灶棚,飘向小院。
果然,怕什么来什么。正屋的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王氏探出头,狐疑地吸着鼻子:“咦?什么味儿这么香?谁家熬油了?”
紧接着,赵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,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:“老大媳妇,你嘀咕什么呢?”她也走了出来,那双三角眼像雷达一样扫视着院子,最后精准地锁定了飘出袅袅青烟和浓郁油香的小灶棚。
赵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叉着腰就冲了过来:“作死啊!又躲在这里糟蹋什么?这油味儿是哪来的?!”
眼看就要被堵在灶棚里,沈清辞心里一紧,但手上动作没停,飞快地对周氏使了个眼色。周氏会意,赶紧起身迎了出去,脸上挤出一丝笑:“娘,没……没糟蹋啥。是……是清辞那丫头,刚在河边洗衣服,捡了块……块别人扔掉的猪胰脏(一种常见的说法,指猪的腹部脂肪,比板油低档),说是闻着还没坏,非要拿回来熬点油,说……说可以擦手防冻疮……”
这话是沈清辞早就想好的托词。猪胰脏价格极低,甚至有时会被嫌弃,用来解释油香的来源,勉强说得通。
“猪胰脏?”赵氏将信将疑,伸头往灶棚里看。
只见沈清辞正用筷子夹起一块刚刚变得金黄焦脆的油渣,吹了吹,递到眼巴巴的沈安嘴边,嘴里还说着:“慢点吃,小心烫。娘,您也尝尝,这油渣熬得可脆了!”
沈安“嗷呜”一口咬住油渣,烫得直抽气也不舍得吐,含在嘴里哈着气,小脸上满是幸福。
周氏也配合地拿起一块小的,放进嘴里,嚼得嘎嘣脆,还对赵氏说:“娘,您别说,这熬出来的油渣还挺香,您也来一块?”
赵氏看着那锅里所剩无几、确实不像上等板油的油渣,又看看沈安和周氏那副“没见识”的吃相,心里的怀疑消了大半,转而变成了嫌弃和一丝优越感。
“呸!别人扔的脏东西也当宝贝!一股子腥臊味!也就你们这穷酸样才看得上!”她嫌弃地摆摆手,但目光还是在金黄的油渣上溜了一圈,咽了口唾沫,“赶紧弄完,别把棚子点着了!闻着这味儿就晦气!”
骂骂咧咧了几句,赵氏终究没拉下脸去跟孙子抢那点“脏东西”吃的油渣,扭身回屋了。王氏见状,也讪讪地跟了回去。
危机解除!
灶棚里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,背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吓死我了……”周氏拍着胸口。
“姐,你太厉害了!”沈安对姐姐的急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沈清辞笑了笑,赶紧把熬好的猪油用陶罐装起来,足足有小半罐!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。剩下的油渣,她撒上一点点珍贵的盐,成了三人今天最美味的小零食。
金黄的油渣,咬下去“咔嚓”一声,咸香酥脆,满口流油。对于长期缺乏油水的肠胃来说,这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。沈安吃得眯起了眼睛,像只满足的小猫。周氏和沈厚德也细细地嚼着,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快乐。
看着家人满足的表情,摸着那半罐沉甸甸的猪油,沈清辞心里无比踏实。这钱,花得值!
她悄悄掰了一小块糖砖,塞进沈安嘴里。小家伙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眼睛瞪得溜圆,甜味在舌尖化开,让他幸福得快要晕过去。
“姐,好甜!”
“嘘——”沈清辞笑着示意他小声点,“这是我们的秘密。”
夜里,沈清辞躺在床上,听着沈安因为吃了油渣和糖,在梦里吧唧嘴的声音,忍不住笑了。改善生活,迈出了坚实的一小步。
接下来,就该考虑怎么用剩下的钱,去实施那个关于“猪下水”的大计划了。只是,买猪下水动静更大,下次,又该用什么借口来应付奶奶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