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家别墅那场硝烟弥漫的家族会议,随着叶枭的离去和董事们的退场,暂时落下了帷幕。但空气中残留的紧绷感,却比之前更加浓重,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。
陆墨染没有在别墅多做停留。叶枭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,像一根冰刺扎在她心头。过于顺利的背后,往往藏着更大的凶险。她必须尽快行动起来,在各方势力反应过来、设置障碍之前,将初步的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掌控力。
她直接驱车返回陆氏集团总部。此刻,大厦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,对她而言已不再是令人敬畏的禁地,而是即将被攻克的堡垒。
果然,她刚在自己的项目经理办公室坐下不到半小时,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。是陆明远的首席秘书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,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:“陆经理,董事长请您……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,有重要事情商议。”
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而且,来得如此之快。可见叶枭的威慑力,以及她手中那把“启辰”利刃,让陆明远彻底慌了神。
陆墨染平静地应了一声,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,起身走向董事长办公室。走廊里遇到的员工纷纷避让,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敬畏、好奇与一丝恐惧。今时不同往日,这位从尘埃里归来的大小姐,已然成为集团内谁也不敢小觑的人物。
推开厚重的红木门,办公室内的景象与几小时前并无太大变化,只是气氛更加压抑。陆明远没有坐在象征权威的高背椅上,而是背对着门口,站在落地窗前,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佝偻和颓丧。仿佛一夜之间,那个叱咤风云的陆氏掌舵人,便被抽走了脊梁骨。
听到开门声,他缓缓转过身。脸色灰败,眼袋深重,往日锐利的眼神此刻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。他看向陆墨染的目光极其复杂,有愤怒,有不甘,有深深的忌惮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启齿的哀求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声音沙哑,指了指沙发,“坐吧。”
陆墨染依言坐下,姿态从容,没有主动开口,静待对方出牌。
陆明远深吸一口气,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,走到办公桌前,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,递到陆墨染面前。他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“这是股权转让协议的初稿。”他声音干涩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按照你……和叶少的意思,将我名下持有的陆氏集团百分之八的股份,转让到你名下。同时,董事会增补你为执行董事的议案,也会在下次例会提交。”
百分之八!
比陆墨染在会议上提出的百分之五,还要多出三个百分点!
这绝非陆明远心甘情愿的馈赠,而是赤裸裸的、在绝对压力下的割地赔款!这多出来的三个点,既是想换取她的“手下留情”,更是陆明远向叶枭表明的、一种更彻底的妥协姿态!
陆墨染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她接过文件,快速而仔细地浏览着条款。协议条款写得相当“漂亮”,看似完全保障了她的权益,但她敏锐地注意到几个细微之处:股份不可稀释,但投票权在特定重大事项上受到一定限制;执行董事席位获得,但初期不参与核心决策委员会。
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,即便被迫让步,也要留下后手和缓冲地带。
“父亲果然深明大义。”陆墨染放下文件,目光平静地看向陆明远,“为了集团的长远发展,忍痛割爱。这份心意,我收下了。”
她的话不带丝毫感激,反而有种冰冷的嘲讽。陆明远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,强压下怒火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墨染,以前是爸爸疏忽了你。以后……陆家还要靠你支撑。希望你看在父女情分上,过去的事……就让它过去吧。‘启辰’那边……”
他终于切入了正题,眼神中充满了紧张的试探。
陆墨染心中了然。股份是堵嘴的糖,真正的目的,是希望她能在“启辰”的调查上“高抬贵手”,至少,不要把他陆明远牵扯得太深。
“父亲放心。”陆墨染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,“我既然接手调查,自然会秉公处理,一切以集团利益为重。该查的,一笔都不会漏;不该牵连的,也不会妄加揣测。”她刻意在“不该牵连”上加重了语气,既给了陆明远一丝希望,又牢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。
陆明远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,脸色变幻,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、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。他知道,从此以后,自己在女儿面前,再也直不起腰了。他挥了挥手,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:“协议律师会尽快完善……你,去忙吧。”
陆墨染站起身,没有再多看那个颓丧的父亲一眼,拿起那份沉甸甸的股权转让协议初稿,转身离开了办公室。每一步都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回响,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。
然而,当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反手锁上门,看着手中那份代表着巨大权力和财富的文件时,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,只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沉重。
股份到手,只是第一步。叶枭在暗中窥伺,“启辰”背后的黑手尚未浮出水面,医院里那个濒死的陆玲珑更像是一颗不定时炸弹。这百分之八的股份,既是护身符,也是催命符,会将她推向更激烈的风暴中心。
她打开加密电脑,调出特别调查小组的成员名单和权限设置,开始快速部署任务。必须争分夺秒,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,挖出最致命的证据。
就在这时,她的加密手机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医院眼线的紧急信息:
【目标陆玲珑生命体征持续恶化,已宣告脑死亡!但……脑电波监测设备捕捉到异常持续高强度活跃信号,无法解释!院方已组织专家会诊!】
脑死亡?!
脑电波异常活跃?!
陆墨染的瞳孔骤然收缩!这完全违背了医学常识!联想到之前“说服力光环”的诡异反弹,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遍她的全身!
陆玲珑……她身上那个诡异的“系统”,难道在她肉体濒临死亡之际,发生了某种……无法想象的恐怖变异?!那异常的脑电波,是回光返照,还是……另一种形态的“苏醒”?
几乎与此同时,她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,是前台转接进来的一个外线电话,对方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:
“陆墨染小姐吗?这里是叶氏集团总裁办公室。叶先生请您于明日上午十点,到叶氏总部顶楼会议室,汇报‘芳华’项目及关联事项的调查进展。请准时出席。”
叶枭的召见!
在这个节点!在她刚刚拿到股份,陆玲珑又传出诡异消息的时刻!
陆墨染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。叶枭的耐心,果然不多了。这场汇报,是考核,是摊牌,还是……最终的审判?
她抬起眼,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,眼神锐利如鹰。
风暴,已至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