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天巡察使的任命,如同在平静(至少表面如此)的天庭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涟漪悄然扩散。恭贺的仙官络绎不绝,万象更新殿前一时仙光缭绕,但风曦能清晰地感受到,那些笑容与贺词背后,隐藏着审视、试探,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。
她并未沉浸于此,以伤势未愈需静养为由,婉拒了大部分宴饮邀约,将接待事宜交由副将处理,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万象更新殿深处的静室。
肩头的归墟蚀气远比预想的更难缠。它并非单纯的破坏性能量,更像是一种拥有极强适应性与污染性的“活毒”,不断试图同化她的仙力,侵蚀她的道基,甚至引动她内心深处因连番征战、见证死亡而积压的负面情绪,与那萦绕不散的“归墟低语”里应外合。
风曦盘膝而坐,头顶昊天镜仿品洒下清辉,手中晨曦神枪横于膝上,枪身流转的净化道韵与体内《万象更新诀》生生不息之意交融,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,与那蚀气进行着旷日持久的拉锯战。玉鼎真人留下的丹药也只能缓解,无法根除。
“必须找到彻底净化之法,否则终成隐患。”风曦蹙眉,意识沉入体内,仔细感知着蚀气的特性。在其冰冷死寂的核心,她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、却与洪荒天道法则格格不入的“异质感”,那正是归墟力量的本质——一种旨在让万物归于沉寂、瓦解一切秩序与存在的终极熵增。
就在她全力疗伤、推演净化法门时,静室外传来了副将刻意压低的声音:“天尊,有客到访,自称来自‘星宿海’,持‘暗辰’玉符求见。”
星宿海?暗辰玉符?
风曦猛地睁开双眼。星宿海乃是天庭管辖的一处特殊秘境,汇聚周天星力,主要用于观测星象、推演历法,同时也承担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职能。而“暗辰”,正是她接任九天巡察使后,帝俊陛下亲自授予的、用于启动某些秘密资源和联络特殊人员的信物之一,知晓者极少。
来者手持暗辰玉符,意味着是陛下直接指派,或有最高级别的机密情报。
“请入偏殿,我即刻便到。”风曦压下伤势,整理了一下仪容,瞬间移至偏殿。
来者是一位身着朴素星袍、面容普通、气息内敛近乎凡俗的老者。他见到风曦,并未行大礼,只是微微躬身,将一枚闪烁着微弱星辉的玉符呈上:“老朽璇光,奉陛下密令,特来向巡察使大人呈递‘星槎’最新勘测结果,并听候调遣。”
风曦接过玉符,神念探入,大量信息瞬间涌入脑海。
“星槎”,并非指代星辰,而是天庭秘密建造、用于探索洪荒之外无尽混沌与邻近星域的仙家宝舟的代称!这项计划启动极早,由帝俊直接掌控,知情者不超过五指之数。玉符中的信息显示,最早一批派出的“星槎”,在无尽混沌中漂泊漫长岁月后,最近终于传回了断断续续、极度模糊的信息碎片!
信息主要包含两部分:
其一,是关于混沌边缘的星图勘测。星槎记录下了数个可能存在生命或资源的微弱星域坐标,但也标注了多处充满危险混沌乱流、时空陷阱的绝地。
其二,也是最为关键的部分,是一段极其短暂、受到严重干扰的能量频谱记录!经过星宿海秘法解析,这段频谱与那艘袭击葬魔渊的星舰“观察者7号”的能量残留,相似度高达八成七!并且,频谱来源的方向,与星槎记录的某个遥远星域坐标存在高度重合!
这意味着,星槎很可能已经接近,或者至少探测到了星灵帝国活动区域的边缘!
风曦心中剧震。没想到陛下早已布局域外,而且竟然真的捕捉到了星灵帝国的蛛丝马迹!
“璇光前辈,”风曦收起玉符,神色凝重,“星槎传回的信息至关重要。目前星槎状态如何?能否进行更深入的探查或建立稳定联系?”
璇光摇了摇头,脸上皱纹更深:“回大人,传回信息的‘初代乙叁’号星槎,在发送完这段信息后,其灵魂烙印便急速黯淡,最终……熄灭了。根据最后传回的零星数据判断,它很可能遭遇了无法抵抗的攻击或陷阱,已然……损毁。”
一位先驱者,悄无声息地陨落在了无垠的星海之中。
风曦默然,心中升起一股敬意与沉重。探索未知,代价从来惨重。
“其他星槎呢?”
“其余星槎尚在既定航路巡弋,但距离更远,联系时断时续,且并未传回与星灵帝国相关的直接信息。陛下之意,是请巡察使大人统筹,决定下一步探查方向。星宿海所有资源,包括最新建造的、性能更佳的‘巡天’级星槎,皆可由大人调派。”
风曦沉吟片刻,脑中飞速权衡。星灵帝国的威胁迫在眉睫,必须获取更多情报。但混沌探索风险极高,贸然深入,可能步“初代乙叁”后尘,甚至打草惊蛇。
“前辈,以星宿海目前之力,若派遣‘巡天’级星槎,沿着‘初代乙叁’最后传回的坐标方向进行谨慎探查,不主动接触,只进行远距离观测与信息收集,成功率有几成?能否确保不被发现?”
璇光思索良久,缓缓道:“‘巡天’级隐匿之能远超初代,若只进行超远距观测,且路线规划避开已知危险区域,有三成把握能传回部分信息并安全返回。但若对方侦测手段远超预估,则……难料。”
三成把握,已是赌上性命与宝贵星槎的豪赌。
风曦踱步片刻,最终下定决心:“赌!必须弄清楚星灵帝国的底细!请前辈立刻返回星宿海,遴选最优秀的操舟使与观测士,准备一艘‘巡天’级星槎,携带最强隐匿与通讯法阵,执行‘暗影’计划——目标,沿乙叁号最后坐标方向,进行极限距离观测,记录一切异常能量、空间波动及文明迹象,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,一旦有暴露风险,立刻撤离!”
“老朽领命!”璇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,躬身应下,随即身形缓缓淡化,如同融入星光般消失不见。
送走璇光,风曦独自立于偏殿,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星槎的发现,将应对星灵帝国的战线,从被动防御,提前延伸到了无尽的星海之中。这是一场隐藏在光明背后的暗战,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
她再次看向那枚记载着星槎用生命换回信息的玉符,目光坚定。无论前路如何艰险,信息的获取至关重要。她必须尽快恢复实力,不仅要净化归墟蚀气,更要提升修为,以应对未来可能来自星海或洪荒内部的更大风浪。
然而,她肩头的蚀气忽然毫无征兆地悸动了一下,一丝极其隐晦的牵引感,仿佛来自遥远的方向,一闪而逝。
风曦猛地按住肩膀,眉头紧锁。这感觉……是错觉,还是那逃遁的阴影魔王,或者归墟本身,在试图与她体内残留的力量建立某种联系?
内忧未平,外患已至。星槎暗渡星海,而她这位九天巡察使,脚下的路,似乎比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。静室之外,天庭依旧祥云缭绕,仙乐飘飘,但风曦知道,平静的表象之下,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加速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