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埠贵那一声凄厉的叫喊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,瞬间打破了四合院深夜的死寂。
“抓…抓住他!”
贾张氏的反应比谁都快,她那双三角眼迸发出贪婪的光芒,猛地推了一把身边的贾东旭,
“快!别让他去报信!”
贾东旭愣了一下,但母亲的命令他不敢不从,一个箭步冲上去,从后面死死地拦腰抱住了正要冲向后院的阎埠贵。
“贾东旭!你松开!你个王八羔子想干什么!”
阎埠贵两条腿在地上乱蹬,脖子涨得通红,拼了命地想挣脱。
“三大爷,您这是要去哪儿啊?这么晚了,别吵着大家睡觉。”
贾东旭仗着年轻力气大,双臂如同铁钳,任凭阎埠贵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。
“我让你松开!”
阎埠贵急得满头大汗,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瘦高的身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院子,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。
两人的拉扯和喊叫声,像是有着某种魔力,一扇扇窗户后面,灯光次第亮起。
门开了,人影绰绰,但没有人上前,所有人都远远地站着,像是在看一出早已预料到,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的大戏。
易中海家的门也开了,他慢悠悠地踱了出来,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,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,仿佛一个掌控全局的棋手,在欣赏自己布下的棋局。
“吵什么?”
一声冰冷的不耐烦的声音从后院传来。
声音不大,却像是一盆冰水,瞬间浇灭了院子里所有的嘈杂。
贾东旭的手臂下意识地一松,阎埠贵踉跄着挣脱出来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所有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投向了声音的来源。
何雨柱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,披着件外套,站在中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下。他的脸上带着被打扰清梦的烦躁,眼神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锐利。
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气喘吁吁的阎埠贵和一脸心虚的贾东旭,然后,缓缓地、一寸一寸地,移到了院子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。
时间,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。
空气,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。
何大清也看着他。
这个他抛下的儿子,似乎比记忆中更高了,也更壮实了,眉眼间的轮廓愈发坚毅,只是那眼神,冷得像块冰,没有一丝儿子见到父亲该有的温度。
“柱子……”
何大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,他想摆出父亲的威严,可一开口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。
何雨柱没有回应他,而是转向贾东旭,声音平淡无波:
“贾东旭,松手。”
贾东旭触电般地彻底放开了阎埠贵,甚至往后退了一步。
何雨柱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何大清,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男人,看着他洗得发白的衣服,满是风霜的脸,还有那个破旧的包裹。
“回来做什么?”
没有“爹”,没有“爸”,甚至连一句客套的问候都没有,就这么五个字,像五根钉子,直直地钉进了何大清的心里。
何大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被儿子如此无视,比在保城受白家人的气还要让他难堪!
他强压多年的怨气和被那封信激起的怒火,在这一刻轰然爆发。
“我回来做什么?何雨柱!你这个逆子!你翅膀硬了是吧?!”
他指着何雨柱的鼻子,声音陡然拔高,
“你结婚这么大的事,都不跟我说一声?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!我是死了还是怎么了?!”
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,充满了“父亲”的理直气壮。
院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,连贾张氏的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狞笑。她仿佛已经看到,何雨柱在这“孝道”的大山下,被压得抬不起头的狼狈模样。
然而,何雨柱的反应,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。
他非但没有慌乱,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嘲讽的弧度。
“呵。”
一声轻笑,充满了蔑视。
“你当年抛下我和雨水,跟着那个寡妇卷铺盖走人的时候,通知我们了吗?”
何雨柱的声音依旧平淡,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精准地剖开了何大清那层名为“父亲”的虚伪外衣,露出了里面自私自利的真相。
“你那时候,还当自己是我们的爹吗?”
轰!
何大清的脑子嗡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和训斥,在这一句反问面前,瞬间土崩瓦解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的脸由红转白,又由白转青,嘴唇哆嗦着,像一条离了水的鱼。
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何雨柱。这还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傻柱吗?他的话,字字诛心,却又让人无法反驳。
易中海的瞳孔微微收缩,端着茶缸的手,不自觉地紧了紧。事情的走向,似乎偏离了他的预想。
何雨柱不再看他,那张曾经让他无比憎恨又渴望的脸,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激不起半点波澜。
他转过身,只留给何大清一个冷硬的背影。
“我的房子,没你住的地方。想住哪,自己找去。”
走到月亮门前,他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,声音却比刚才更冷了三分。
“还有,我妹妹雨水,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没有你这个爹的日子。你要是敢让她再哭一次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那未尽的威胁,像一只无形的手,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。
“砰”的一声,后院的门被关上了,隔绝了一切。
何大清独自一人,像一尊石像,僵立在院子中。
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显得无比孤寂和凄凉。他攥紧了拳头,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而微微颤抖,却终究没有勇气去敲响那扇紧闭的门。
看热闹的人群,也觉得无趣,三三两两地散了。
贾张氏悻悻地啐了一口,拉着贾东旭回了屋。
最后,还是易中海走了上前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叹息。
“大清,先进屋吧,有什么事,明天再说。”
他拍了拍何大清的肩膀,将这个失魂落魄的老人,领进了自己家。
屋门关上,昏黄的灯光下,易中海看着一脸颓败的何大清,嘴角,终于勾起了一抹计划得逞的、冰冷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