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初春的寒意,吹得那盏孤零零的灯泡在空中摇摇欲坠,光影也随之晃动,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忽明忽暗。
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几十双眼睛,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,死死地钉在何雨柱的脸上。
有的人幸灾乐祸,比如许大茂,他几乎要把“你完蛋了”这四个字写在脸上;
有的人暗自盘算,比如三大爷阎埠贵,他正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这二十块钱的利息,以及何雨柱该如何偿还;更多的人,则是纯粹的好奇与震惊。
白纸黑字,红手印。
这在当时,就是天大的证据!
刘海中挺着他那本就不富裕的胸膛,脸上泛着油光,那是权力带来的满足感。
他享受着何雨柱被众人审视的窘迫,声音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:
“何雨柱!铁证如山!你还有什么话好说?父债子偿,天经地义!今天,你要么还钱,要么,咱们就去街道办,让领导来评评这个理!”
贾张氏看到何雨柱哑口无言,以为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,心中那点残存的恐惧彻底被贪婪和恶毒所取代。
她猛地从怀里也掏出一张纸,因为藏得久,那张纸比刘海中的更黄更皱,像一块腌坏了的咸菜干。
她“啪”的一声,学着刘海中的样子也拍在桌上,尖着嗓子嘶吼道:
“还有我家的!何大清当初跟我家借了两百块钱!说好了等柱子你发了工资就还!这也是他亲手画的押!”
“轰——!”
如果说刘海中的二百块钱是一颗石子,那贾张氏这两百块,就是一块巨石,在人群中砸出了滔天巨浪!
“两百块?!我的老天爷!”
“贾家哪来这么多钱借给别人?”
“这下傻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……”
许大茂更是乐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,他指着何雨柱,笑得前仰后合:“傻柱啊傻柱,你爹可真行啊!这是把你给卖了啊!”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何雨柱会被这接二连三的重锤彻底击垮时,他却突然动了。
只见何雨柱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,反而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越过刘海中那张欠条,落在了贾张氏那张皱巴巴的纸上。
他先是低低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,紧接着,笑声越来越大,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、充满了讥讽意味的大笑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!”
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指着贾张氏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:
“贾张氏,我问你,你是在跟我讲笑话吗?就凭你?两百块?”
他缓缓站起身,环视了一圈院里的街坊四邻,声音陡然拔高:
“大家伙儿都知道,贾家什么情况?东旭哥一个月工资二十七块五,要养活一家老小。平日里,缝缝补补都得一大爷救济!你现在告诉我,你能拿出两百块钱借给我爹?你是把咱们全院的人都当傻子耍,还是觉得我何雨柱脑子不好使?!”
这番话,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了贾张氏的脸上。
她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被何雨柱当众揭了老底,那点虚荣和贪婪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。
“你放屁!谁说我家没钱!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!”
贾张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跳了起来,转身冲回屋里。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后,她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。
“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!这是什么!”
她将一个手帕包裹狠狠地摔在八仙桌上,包裹散开,露出一大叠崭新的、扎得整整齐齐的钞票!大部分都是十元面额的“大团结”。
“这里是四百块!四百块!足够借给你爹两百块了吧!”
贾张氏挺着胸膛,用一种病态的炫耀姿态,冲着何雨柱咆哮。
然而,她预想中何雨柱震惊失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。
何雨柱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。
“哟,四百块,真是好大一笔钱啊!”
他非但没有去看那笔钱,反而再次面向全院的邻居们,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意味:
“街坊们,你们都看到了!贾家嫂子随手就能拿出四百块钱!可她平时是怎么跟咱们说的?家里揭不开锅了,孩子没衣服穿了!就靠着卖惨,靠着一大爷和院里邻居们的接济过日子!”
“大家伙儿谁家不困难?可谁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?又有谁像她这样,明明手里攥着几百块的巨款,却天天哭穷,占尽了大家的便宜!”
“嗡”的一声,人群彻底炸了。
之前那些同情贾张氏的目光,瞬间变成了鄙夷、愤怒和恍然大悟。
“原来她这么有钱啊?上次还找我借了五毛钱没还呢!”
“是啊,前两天还跟我哭诉说东旭结婚的钱没着落,我还寻思着给她凑点呢!”
“啧啧,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!”
贾张氏看着周围人变化的眼神,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,她的脸由红转白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何雨柱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,他目光如炬,再次发问:
“我再问大家伙儿一个问题!我爹何大清,是什么脾气,什么性格,院里的老人们比我清楚!他当年在这院里,是会跟人低头哈腰的主儿吗?他宁可去跟许大茂他爹打一架,他会去找贾张氏借钱吗?!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所有老邻居的记忆。
人群中,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倒是,何大清那脾气,硬得很。”
“没错,他跟谁借钱,也不可能跟贾张氏借啊,两人八竿子打不着!”
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!”
何雨柱声音铿锵有力,他一指刘海中,再指贾张氏。
“你们俩,口口声声说这字迹和手印是真的,坚持父债子偿!我倒要问问,凭什么?!就凭你们一张嘴吗?这年头,伪造个欠条,找个萝卜刻个章,再按个假手印,是什么难事吗?”
他冷笑一声,图穷匕见。
“我看,你们就是算计好了的!贾家,是看贾东旭快结婚了,家里拿不出彩礼钱,就想从我这儿讹一笔过去!”
“而你,刘海中!”
何雨柱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,
“你就是因为上次在院里丢了面子,被我揍了一顿,心里不服气,现在串通好了贾张氏,找机会给我下套,想出口恶气!”
何雨柱的分析有理有据,逻辑清晰,瞬间让院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。
“对啊!傻柱说得有道理!”
“刘海中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!”
“这俩人是合起伙来坑傻柱呢!”
舆论的风向,在短短几分钟内,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逆转。
刘海中和贾张氏的脸,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他们没想到,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,被何雨柱三言两语就撕了个粉碎。
他们看着周围邻居们那鄙夷和愤怒的眼神,只觉得手脚冰凉,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流。
计划,彻底失控了。
惊慌失措之下,两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不约而同地,齐齐将求助的目光,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坐在桌边,脸色铁青,一言不发的——一大爷,易中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