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马上下打量了何大清一番,那眼神,就像是在看路边一块人人嫌弃的狗皮膏药。
他嘴角一撇,嗤笑出声。
“知道啊。”
这两个字,轻飘飘的,却带着一股子淬了毒的凉意。
“为了一个寡妇,抛家弃子,连亲儿子亲闺女都不要的那个王八蛋嘛。”
马强故意拉长了音调,声音不大不小,正好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听得一清二楚,
“这四九城里,谁不知道你何大清最是威武霸气?”
“你!”
何大清的脸“刷”一下涨成了紫红色,血气直冲脑门。
他这辈子最要的就是脸面,此刻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扒得干干净净!
怒火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,他想也不想,攥紧的拳头就朝着马强的脸挥了过去!
“哗啦——”
周围几个跑堂的伙计早就防着他这一手,立刻围了上来,虎视眈眈地将他围在中间。
那挥出去的拳头,在半空中生生停住。
冷风一吹,何大清打了个激灵,猛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通行证……
他不能动手。
那只攥得发白的拳头,在空中僵持了数秒,最终还是不甘地、缓缓地垂了下去。
他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,像是要把那口恶气给压回肚子里。
“把你们潘经理叫出来!”
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,试图用熟悉的名字挽回一丝颜面。
马强脸上的不屑更浓了。
“潘经理?呵,我们鸿宾楼可没什么潘经理!”
“再说我们鸿宾楼的经理,是你想见就能见的?你算老几啊?”
就在这时,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“楼下怎么回事?吵吵嚷嚷的,成何体统?”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何雨柱正从二楼缓缓走下来。
他刚跟新上任的孙掌柜聊完事,一身干净的白衬衫,双手插在裤兜里,神情淡然,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。
他目光扫过大堂,站在楼梯之上,遮盖住了他的目光!
“马强,”
他停下脚步,声音平淡,
“谁在那儿闹事?”
马强一看到何雨柱,腰杆立刻挺直了,但脸上却闪过一丝为难。
他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何大清,又看了一眼何雨柱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何雨柱的眉头微微一皱。
“有话就说!”
这一声呵斥不重,却让马强心头一凛,再也不敢犹豫。
“何……何经理,是……是您父亲,何大清。”
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何雨柱身上,等着看一场好戏。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,何雨柱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,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。
“哦。”
他就这么淡淡地应了一声,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。
“带他过来吧。”
马强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,赶紧走到何大清面前,侧了侧身子:“这位,请吧。”
何大清心里七上八下,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事已至此,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。
两人一前一后,走到了何雨柱面前。
何大清正要开口,摆出父亲的架子,却见旁边的马强对着何雨柱恭恭敬敬地一弯腰,然后转向自己,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幸灾乐祸,大声介绍道:
“那个谁,给你介绍一下”
“这位,是我们鸿宾楼新上任的大堂经理,何雨柱,何经理。”
“轰!”
何大清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,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儿子。
那个穿着白衬衫,神情淡漠,被所有伙计恭敬地称为“何经理”的人,真的是他那个可以随意打骂、随意拿捏的傻儿子?
大堂经理?
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那张刚刚还涨得通红的脸,此刻血色尽褪,一片煞白。
何大清愣愣地站在原地,周遭伙计们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扎在他的后背上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,干涩地开口:
“你……你什么时候当上经理的?我怎么不知道?”
何雨柱闻言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你知道什么?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精准地刺入何大清的心窝,
“你的心思,不都在城南那个院子里,都在白寡妇身上吗?”
一句话,噎得何大清半天喘不上气。
就在这时,后厨的门帘一挑,一个年轻的学徒探出头来,急匆匆地喊道:“何经理!三号桌点了你的‘芙蓉鸡片’!”
何雨柱头也没回,只淡淡地应了一声:“知道了。”
何大清的眼珠子却差点瞪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现在还掌勺?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,“你又是经理又是大厨?拿两份工资?”
何雨柱终于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开,落在了父亲那张写满了震惊和嫉妒的脸上。
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。
“有事就直说,我这儿忙。”
那语气,平淡、疏离,就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。
何大清所有的气焰,在儿子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前,被彻底浇灭了。他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不甘,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。
“那个……你白阿姨……就是白秀荷,她前几天来过这儿,之后……之后她的一张通行证不见了。你……你有没有看见?”
何雨柱面无表情地听着,既没说看见,也没说没看见。
他朝旁边的马强扬了扬下巴。
“小马,带他去后面的储物间,咱们那儿不是有个失物招领的箱子吗?让他自己找找。”
“好嘞,何经理!”马强脆生生地应下,对着何大清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。
何大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却也只能跟着马强往后院走。
储物间里,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被放在墙角。何大清蹲下身,在里面翻找起来。
箱子里什么都有,生了锈的烟盒,掉了一只耳朵的搪瓷缸子,还有几块脏兮兮的手帕,唯独没有他要找的那张通行证。
他把整个箱子都倒了出来,翻了个底朝天,依旧一无所获。
何大清不死心,再次找到了何雨柱。
“没有!里面没有!”
“哦,”何雨柱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那就是我没看见。”
“不可能!”何大清急了,声音也高了八度,“她那天就来过这里!东西肯定是掉在这儿了!”
何雨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,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“之前,我跟你说,那白寡妇来鸿宾楼闹事,你不是不信吗?”
这一句话,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何大清的心上。
他瞬间哑火了。
是啊,当时儿子说了,可他一个字都不信,还为了那个女人,想回去把儿子打了一顿,只是没打过。
周围伙计们的目光变得更加玩味,何大清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辣辣地疼,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。
他沉默了。
许久,他再次抬起头时,眼神里的愤怒和傲慢已经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。
他微微躬着身子,声音也软了下来。
“柱子……算爹求你了。你……到底有没有看到白秀荷的通行证?”
何雨柱看着他这副前倨后恭的模样,心里没有半分快意,只有一片冰凉。
他慢条斯理地将钢笔的笔帽盖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咔哒”声。
“看到了,又怎么样?”
“没看到,又怎么样?”
何大清瞬间秒懂!
那张通行证,儿子肯定看到了!而且,很有可能在他身上!
所有的屈辱和哀求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愤怒,他猛地直起身子,指着何雨柱的鼻子,压抑着声音嘶吼道:
“通行证是不是在你那儿?!”
“何雨柱!你把它交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