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医院的铜炉已烧至第三日黎明,炉身泛着灼眼的赤红,炉盖缝隙中溢出的药气凝结成淡白霜花,落在青砖地上转瞬即逝。摩罗的身影在炉前已伫立了两夜,清瘦的肩背微微佝偻,原本平和的眼神此刻只剩焚尽一切的专注。
“时辰到了。” 他忽然开口,声音因缺水而沙哑。案上的药臼里,当归与甘草的粉末细如凝脂,旁边瓷瓶中龙胆草的汁液正缓缓滴入雪莲花瓣捣成的泥膏,三色药料在琉璃碗中静静交融,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丫丫亲自守在殿外,听到声响立刻推门而入,御医们紧随其后,个个屏气凝神。摩罗拿起银匕在左胸下方轻轻一划,鲜血瞬间涌出,却未滴落,反倒如琥珀般凝聚在刀尖。他另一只手端起琉璃碗凑上前,那滴血珠仿佛有了灵性,缓缓坠入药泥之中。
“凝神导气,方能融血入药。” 摩罗低声嘱咐,指尖按住碗沿运力。众人只见药泥中泛起细密的红光,原本冰冷的药气突然变得温润,殿内凝结的霜花竟化作水汽蒸腾而起。半个时辰后,他松开手时,碗中已凝成数十颗鸽蛋大小的药丸,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。
“此药需即刻服用,药效可保七日。” 摩罗踉跄一步,被御医扶住,脸色惨白如纸,“但蚀骨粉的阴寒已渗入经脉,需辅以温阳汤药调理月余。” 丫丫刚要谢恩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青鸾司弟子神色慌张地闯入:“陛下,沈大人急报,镇国侯余孽在城南粮仓投毒!”
青鸾司地牢中,沈砚正盯着刚从乌勒身上搜出的青铜令牌。令牌正面刻着展翅的玄鸟,背面 “镇国” 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。“侯爷在西域养精蓄锐十年,早已在京城布下暗桩。” 乌勒趴在地上冷笑,铁链摩擦着皮肉发出刺耳声响,“你们以为抓了我就万事大吉?粮仓的‘腐心散’比蚀骨粉毒十倍,日落之前若无解药,全城百姓都要变成行尸走肉!”
沈砚猛地攥紧令牌,指节泛白。昨夜审讯至深夜,乌勒才吐露镇国侯余孽的核心计划:先以蚀骨粉扰乱朝局,再借腐心散断绝粮草,最后里应外合攻破城门。他当即派人封锁粮仓,却还是晚了一步 —— 看守粮仓的兵卒已倒在血泊中,粮囤上插着与令牌纹样相同的旗帜。
“摩罗先生可有解法?” 丫丫带着沈砚赶回太医院时,摩罗正靠在软榻上调息。听闻腐心散三字,他骤然睁眼:“那是西域最阴毒的蛊毒,需用活人的心头血做引,且必须是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殿外突然响起兵刃相接的脆响,一名蒙面人破窗而入,直扑盛放解药的琉璃碗。
“保护解药!” 沈砚拔剑迎上,剑光与蒙面人的弯刀碰撞出火星。蒙面人身法诡异,招招狠辣,腰间同样挂着玄鸟令牌。缠斗间,沈砚瞥见对方手臂上露出半截刺青 —— 那是镇国侯府独有的玄鸟缠枝纹。“你是侯府旧部!” 他大喝一声,剑势陡然凌厉,“朝廷待你们不薄,为何要助纣为虐?”
蒙面人闻言动作一滞,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。就在这刹那,摩罗突然咳着起身,将一枚药丸掷向蒙面人:“这是蚀骨粉的解药,你若还有良知,便说出腐心散的秘辛!” 蒙面人接住药丸,望着碗中剩余的解药,突然翻身撞开后窗,消失在晨雾中。
“他会回来的。” 摩罗虚弱地坐下,“腐心散的解药需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,镇国侯余孽中定有不愿滥杀无辜者。” 话音刚落,太医院外传来马蹄声,先前逃走的蒙面人竟去而复返,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年:“这是侯爷的幼子,也是唯一能解腐心散的药引。我虽为侯府效力,却不愿看着百姓遭殃。”
沈砚盯着少年颈间的玉佩,突然想起卷宗记载:镇国侯被诛时,其幼子被家臣救走,至今下落不明。“你可知侯府暗桩的位置?” 他追问。蒙面人从怀中掏出布防图,指尖颤抖着指向图中红点:“这些地方都藏着毒物,今夜三更,他们会在钟楼放火为号。”
暮色渐沉时,太医院的药炉再次燃起。摩罗指导御医炼制腐心散解药,蒙面人则带着青鸾司弟子突袭侯府暗桩。丫丫站在皇宫城楼上,望着城南方向燃起的信号弹,手中紧紧攥着摩罗炼制的药丸。远处市集已渐渐恢复生机,药铺前排起长队,百姓们捧着解药的身影在夕阳下格外清晰。
“陛下,沈大人传来消息,暗桩已全部清除。” 内侍轻声禀报。丫丫望着天边的晚霞,突然想起摩罗说的话:“真正的解药从不是心血,是人心底的良知。” 她转身走向太医院,身后的京城正缓缓从阴霾中苏醒,而钟楼方向,一轮明月已悄然升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