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子不是人!也不是鸡!”怒哥狂笑,声音嘶哑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,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。
“老子是……火种!”
话音未落,他脊骨之中,那被压制了无数岁月的凤种血脉,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炸开!
“轰——!”
一道粗逾百丈的赤金火柱,猛然冲天而起,瞬间贯穿了整个地下密道,直插云霄。
整个清源村,乃至周围数十里的山林,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,映照得如同白昼。
在那火柱之中,怒哥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,越来越虚幻,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一般。
但他却依然保持着那个高举火锤的姿势,如同一个不屈的战神,哪怕燃烧殆尽,也要将手中的武器,狠狠地砸向敌人!
又是一声惊天巨响。
这一次,不是血脉的爆发,而是实实在在的撞击。
怒哥手中的火锤,带着他最后的意志,狠狠地砸在了火轮的核心之上。
火轮剧烈震颤,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。
那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,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。
一个模糊的人影,在火轮中央缓缓成形。
那身影高大而伟岸,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焰,看不清面容,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那不是怒哥!
也不是顾一白!
而是一道模糊却炽烈的……“执火者”之影!
“噗——!”
顾长明被那狂暴的火浪掀飞出去,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,喷出一口黑血。
但他却顾不得疼痛,只是死死地盯着火轮中央的那道身影,
与此同时,他胸口那原本沉寂的伪炉种,却骤然发烫,如同被投入了熔炉之中,开始疯狂地燃烧起来。
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,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。
他看到了,顾一白跪在幽深古井的井心,将年幼的怒哥,强行按入冰冷的锅底。
“火不能断……”顾一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。
“可人……能换。你替我烧三年,我替你烧三十年。”
画面一转。
他又看到了,初代火炉自焚的那一夜,九口古老的铁锅,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。
一道充满了决绝和悲壮的愿念,冲天而起。
“谁肯燃,谁就是我……”
顾长明猛然醒悟。
不是传承!
是接力!
“长明!”
阿朵的声音,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。
他感到,一根冰冷的血藤,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手腕。
阿朵站在他的身前,脸色苍白如纸,眼眸中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她体内的残蛊之力,被催动到了极致,血藤疯狂地舞动着,化作一张巨大的赤色蛛网,疯狂地向着地脉深处探去。
她“看”见了,在地脉深处,九口古老的铁锅锅底,都残留着一道道银灰色的残魂。
那些残魂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,低声地诉说着什么。
其中一道残魂,尤为清晰。
“火不认命……”那残魂的声音虚弱而沙哑,却又充满了某种坚定的信念。
“不认血……只认心……是否肯燃。”
阿朵明白了。
原来,他们……都在等这一刻。
血藤猛然回抽,如同灵蛇般,将一缕融合了三世守国人愿念的火丝,带回到了地面。
那火丝如同有了生命一般,缠绕上了顾长明的心口。
“山……不哭了!”
葛兰跪在井边,双掌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,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,滴落在泥土之中。
她能“听”到,地脉深处,那原本被压制得死死的火流,开始流动了!
它在走!
它在传!
她猛然抬头,望向村中。
她看到,清源村的少年三人组,正跪在一口古老的铁锅旁边,掌心紧紧地贴在锅壁之上。
微弱的火光,自锅底透出,映照着他们稚嫩的脸庞,在他们的额头上,留下了一道道温暖的印记。
“火……”葛兰的声音颤抖着,充满了激动和希望。
“传……传下去了!”
一切都结束了吗?
不,也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清源婆婆倚着古井,缓缓坐下。
她那饱经风霜的枯手,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锅壁,浑浊的双眼中,却充满了欣慰和解脱。
她笑了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清源婆婆靠着那口冰冷的铁锅,褶皱如老树皮的手掌颤巍巍地抚摸着锅壁,干涸的眼角竟笑出了泪花。
那笑容里,有解脱,有欣慰,也有一种看透世事的释然。
“三十年前,我说你是替死鬼……是我老眼昏花了……”她嘶哑的声音像是风箱般拉扯着,“你们……都是守火人呐……”
她吃力地仰起头,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天空。
那轮赤金色的火轮,正缓缓沉降,仿佛一颗陨落的太阳。
怒哥最后一缕金色的灰烬,轻飘飘地落入锅心,与那暗淡的“顾燃”二字,交融在一起。
刺啦一声轻响,像是烙铁烫在皮肉上。
锅底那原本猩红的“燃”字,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血气,悄无声息地褪去了颜色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崭新的古老篆字——“共”。
清源婆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像是风中残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
她艰难地抬起眼皮,望着井边如同雕塑般的顾长明,唇角勾起一个满足的弧度,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含笑而去。
“火……从来不是锅烧的……”她最后的呢喃低不可闻,却又像是一道惊雷,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。
“……是人心烧的……”
魂锅炉体,缓缓冷却……
魂锅炉体缓缓冷却,最后一丝赤金光芒,也如风中残烛般摇曳熄灭。
九口铁锅无声无息地沉入地底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那曾经炙热的锅壁,如今摸上去,也只是寻常铁器的冰冷触感。
顾长明站在井畔,如同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。
他胸口那枚被强行种下的伪炉种,此刻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,焦黑的痕迹寸寸剥落,化为一撮灰烬,被山风裹挟着,飘向远方。
他缓缓抬起手,掌心空空如也。
突然,一缕微弱的火苗,如同初生的萤火般,在他的掌心凭空浮现。
那火苗是如此的微弱,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
它没有炙热的温度,也没有燃烧的焰光,只是静静地,轻轻地跳动着。
但顾长明却能感觉到,这缕微弱的火苗,与地脉深处,与那沉寂的九锅之下,有着一种隐隐的共鸣。
那是一种血脉相连,薪火相传的奇妙感觉。
“锅空了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声音沙哑而干涩,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,“可火……还在。”
他缓缓转身,目光穿过清冷的空气,望向村落的方向。
他看到,村中的少年们,依旧跪在那口古老的铁锅旁边,掌心紧紧地贴在锅壁之上。
微弱的火光,自锅底透出,映照着他们稚嫩而坚毅的脸庞。
那火光虽然微弱,却如同希望的种子,在他们的额头上,留下了一道道温暖的印记。
那是火的传承,是希望的延续。
阿朵依旧倚锅而立,她那原本生机勃勃的血藤,此刻也枯萎得如同败枝残叶。
她那张 ????? ???? 的脸上,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微笑。
她缓缓抬起手,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掌心。
一滴晶莹剔透,却又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鲜血,自她的掌心滴落,落入了小哑的手心。
刹那间,小哑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眼,如同被点燃了两盏赤金色的灯笼,爆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他的耳中,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轰鸣,那是古老而神秘的火语,在向他诉说着关于火的秘密,关于传承的意义。
他颤抖着抓起一根烧焦的炭条,在冰冷的地面上,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他的第一句话。
“火……要传。”
阿朵看着他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。
她缓缓闭上眼睛,轻声说道:“你听听了……接下来,轮到你说。”
铁秤婆拄着拐杖,缓缓走到井边,拾起了顾长明丢弃的残匣。
她打开匣子,看到里面的那些曾经让她无比痴迷的残片,此刻都已经化为了灰烬。
她冷笑一声,将手中的灰烬洒向井口,任凭它们随风飘散。
“顾家三代,炼了个空锅,烧了三代人……值不值?”她嘶哑的声音,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。
没有人回答她。
她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回答。
她转身,拄着拐杖,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下走去。
当她走到山道尽头的时候,她停下了脚步,回头望了一眼。
井口依旧平静,没有火焰,也没有光芒。
但她却能感觉到,一股温暖的风,正从地底缓缓升起,拂过她的脸庞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希望。
“值!至少火没断。”她喃喃自语,浑浊的双眼中,闪过一丝释然的光芒。
罗淑英如同幽灵一般,藏身在阴暗的树林之中。
她那空洞的右眼,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,吞噬着所有的光芒。
她的左手,紧紧地握着最后一枚血铜钉,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。
她咬破舌尖,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,让她那张原本就狰狞的面孔,显得更加可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