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果山,已非昔日洞天。
混沌魔域的阴影虽未直接降临,但弥散三界的污浊气息已侵染至此。
天空是病态的暗紫色,日月无光。
曾经灵气盎然的峰峦,如今草木枯萎,溪流泛着死寂的泡沫。
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肉眼难见的黑色尘糜,吸入肺腑,便引动法力滞涩,心魔暗生。
万妖盟临时营地,设在水帘洞前的开阔地。此刻,营地一片混乱。
“吼——!杀!杀了他们!”
一头黑熊精双目赤红,周身妖气不受控制地暴走,挥舞着巨掌拍向身旁的同伴。
他坚实的皮毛下,有漆黑的魔纹如同活物般蠕动。
“按住他!快!”
“没用的!灵气……灵气无法驱散这鬼东西!”
几名妖将奋力压制,他们的妖力输入黑熊精体内,却如同泥牛入海,反而被那魔纹顺势侵蚀,手臂瞬间染上黑气,吓得他们急忙撤手。
恐慌在蔓延。
越来越多的妖兵出现异常,嘶吼声、打斗声、压抑的哭泣声交织。
营地中央,几面凝聚妖力、用于净化环境的阵旗光芒黯淡,旗面本身竟也开始浮现锈迹般的黑斑。
孙悟空站在一块较高的山岩上,火眼金睛灼灼,扫视着混乱的营地。
他周身自然流转的护体金光,此刻也显得晦暗不明,仿佛被无形的黏液缠绕。
每一次呼吸,都感觉周围的天地灵气变得“沉重”、“污秽”,难以吸纳,强行运转功法,经脉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。
他尝试挥出一拳,磅礴的妖力轰向远处一块巨石。
拳风依旧刚猛,却在半途被那些黑色尘糜不断消磨、侵蚀,抵达巨石时,威力已不足三成,只在石面上留下一个浅坑。
“可恶!”
悟空咬牙,焦躁地挠了挠手背。
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缚手缚脚,一身通天本领,在这无所不在的侵蚀面前,竟难以施展。
这比直面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憋闷。
护世盟观察员(几位修为较高的妖仙和一名人族修士)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他,眼神中带着最后的期望。
“大圣,这样下去不行!魔气无孔不入,天地灵机已被污染,我们……我们像是在毒水里挣扎!”
狐族长老声音颤抖。
悟空没有回答。
他闭上眼,强压下心中的躁动,火眼金睛的内视之光投向自身。
法力在经脉中运行得异常艰涩,如同在淤泥中前行。
那混沌魔气并非简单的能量攻击,更像是一种……规则层面的污染,改变着环境的基本属性。
他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静静躺在耳中的如意金箍棒上。
这柄随他征战四方,上抵三十三天,下彻十八层地狱的先天神铁,此刻也传递来一种沉闷的感应。
它依旧沉重,依旧坚硬,但其内蕴的灵性,似乎也被外界的环境所压制。
“老伙计……”
悟空心神沉入,尝试以自身妖力沟通金箍棒本源。
嗡……
金箍棒传来微弱的回应,不再是往日如臂指使的顺畅,而是一种挣扎的、被束缚的律动。
棒体内那浩瀚如星海、定海擎天的先天庚金之气,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。
不对。
悟空眉头紧锁。
他不是在驾驭它,而是在勉强“推动”它。
魔气……混沌……
菩提祖师传授的《混元道典》碎片在心间流淌。
“混沌非终末,亦为起始……万象归墟,亦自墟中生……”
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,劈入他的脑海。
既然外界皆为混沌,皆为污浊。那为何……我不能自成混沌?
逆推!溯源!
他不再去试图“净化”或“排斥”侵入体内的那丝魔气,反而以神魂为引,小心翼翼地将其包裹,拉向那与金箍棒本源最深处的连接点——那里,是金箍棒最初被太上老君锻造,吸纳鸿蒙紫气,定鼎四海时的最初形态,一片未分化的、原始的“混沌”!
“你要做什么?”
护世盟的人族修士察觉到悟空气息变得诡异,失声惊呼。
悟空不理。
他将那丝魔气,如同引信般,投入了金箍棒本源的那片“原始混沌”之中。
轰!!!
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声巨响,在悟空的神魂深处炸开!
那不是爆炸,而是一种“演化”!
那丝外来的混沌魔气,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,瞬间激起了金箍棒本源力量的剧烈反应!
浩瀚的庚金之气、定海的功德之力、乃至更深层的鸿蒙紫气碎片,与那魔气疯狂交织、碰撞、分解、重组!
不是吞噬,不是驱逐,是……同化!是分解!
是将这外来的“混沌”,还原成了最本源的、无序的能量粒子,然后被金箍棒本源那更深邃、更古老的“混沌”所吸纳、转化!
金箍棒猛地从他耳中跳出,悬于身前,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!
棒身那些暗沉的花纹此刻亮起,不再是金色,而是一种包容万象、演化虚无的混沌之色!
悟空福至心灵,猛地睁眼,火眼金睛深处,同样有混沌漩涡生成!
他伸出手,并非握住金箍棒,而是轻轻按在棒身之上。
【混沌真意·本源同调】!
以他为引,以金箍棒为媒介,一个无形的、直径约三丈的领域,以他为中心骤然展开!
领域之内,空气骤然“干净”了。
那些飘荡的黑色尘糜,在进入领域的瞬间,如同雪花落入烘炉,悄无声息地消融、分解,化为最纯粹的、无属性的能量粒子,然后,被领域中心的悟空缓缓吸入体内!
不再是滞涩,不再是刺痛。
这股被转化后的能量,虽然微弱,却无比顺畅地融入他的妖力,甚至带来一丝淡淡的滋养之感!
“这……这是?”
狐族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悟空身边那一片“清明”之地。
那头魔化的黑熊精恰好挣扎到领域边缘,一只漆黑的巨掌探入。
只见他掌上的魔纹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,迅速消退,暴戾的眼神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。
“有效!大圣找到了办法!”
群妖哗然,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。
悟空感受着体内久违的顺畅感,虽然领域范围还小,转化速度有限,但这意味着一条全新的道路!
一条不依赖外界灵气,以自身为熔炉,化万毒为资粮的道路!
他抬头,望向暗紫色的天穹,眼中混沌之光流转。
“魔蚀万物?呵,俺老孙,便先吞了你这魔障!”
他深吸一口气,那三丈领域的边缘猛地向外扩张一尺,将更多魔气卷入、分解、吸收。
反击,从这方寸之地,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