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量混沌海,依旧是那片法则的坟场,秩序的荒漠。
这里没有方向,没有时间的确切感知,只有永恒翻滚、色彩变幻的混沌气流。
它们时而温和如溪流,时而狂暴如惊涛,演绎着无序中的有序,有序中的崩坏。
在这片连光线都能吞噬、连神识都能扭曲的绝地边缘,一点微弱的灰色光芒,如同狂风中的残烛,顽强地闪烁着。
那是悟空。
他的元神之躯比初来时更加凝实了几分,表面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在混沌本源的滋养下,已有了细微的弥合迹象。
但代价是巨大的。每一次引导混沌气流流过残躯,都如同千刀万剐,将原本属于他自身的、带有秩序烙印的法则结构强行打碎,再以混沌为粘合剂,粗暴地重塑。
过程痛苦不堪,若非逆之纹坚守核心,道果雏形维系不灭,他早已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同化,归于混沌。
他悬浮于一片相对的混沌气流中,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其中相对温和的能量,修补着元神。
那枚混沌道果雏形在核心缓缓旋转,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漩涡,不断吞吐着被他炼化过的混沌之气,光芒虽未增强,却愈发显得古朴深邃。
然而,混沌海从无真正的平静。
远处,那片的边界开始扭曲,色彩变得更加浓郁、驳杂,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由远及近,如同亿万闷雷在同时酝酿!
混沌潮汐,来了!
这不是海浪,而是法则的狂潮,是能量与信息的海啸!所过之处,连混沌本身的结构都被颠覆、重组!
平静被彻底打破!
五彩斑斓却又混乱不堪的混沌气流,如同亿万匹脱缰的野马,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!速度之快,远超悟空之前的任何一次遭遇!
潮汐及体的瞬间,悟空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被投入了无尽的磨盘!
那些刚刚有所弥合的裂痕再次被强行撕开,甚至扩大!
构成元神结构的法则丝线,在狂暴的混沌法则冲击下,发出不堪重负的崩鸣,随时可能彻底断裂!
伴随着能量冲击的,是无穷无尽、支离破碎的法则信息与宇宙生灭的景象!
开天辟地的斧光、星辰陨落的悲鸣、神魔厮杀的怒吼、文明兴衰的叹息……这些混乱的信息如同钢针,狠狠扎入他的意识,试图将他的自我认知冲垮、淹没!
他时而觉得自己被拉伸成无限长的细丝,贯穿无数世界;时而又被压缩成一个奇点,承受着归墟的压力。
眼前光影乱闪,耳中万籁轰鸣,意识在真实与虚幻、过去与未来之间疯狂跳跃。
在这仿佛要彻底湮灭的恐怖中,道基核心那枚逆之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!
一股不屈、反抗、我道永存的意志强行顶住了同化与混乱的侵蚀,死死护住了他最核心的真灵与道果雏形,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!
极致的痛苦与毁灭的威胁,并未让悟空放弃,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超越极限、于死境中求新生的狠劲!
他不再仅仅被动抵抗,而是开始主动引导!
凭借逆之纹稳住核心,悟空以强大的意志力,强行在那狂暴的潮汐中,剥离出相对纯粹、不含太多杂乱烙印的混沌本源!
这个过程如同在泥石流中淘金,凶险万分,稍有差池便会引动整个潮汐的反噬!
他不再仅仅修补裂痕,而是主动将那些被潮汐冲击得濒临崩溃的、带有旧秩序烙印的元神结构,引导向混沌本源!
混沌本源如同最霸道的熔炉,将那些旧结构彻底熔毁、分解!
剧痛远超之前,仿佛整个元神在被一点点碾碎!
但在破碎的废墟中,新的、更加坚韧、更贴近混沌本质的灰色光丝,开始以道果雏形为中心,如同植物的根系般,顽强地生长、蔓延、重新编织!
他的元神仿佛在经历一场毁灭与创造并行的蜕变。
旧的结构在哀鸣中崩解,化为精纯的养料,新的结构在混沌中孕育,带着一种先天、古老、包容一切又凌驾一切的气息。
就在悟空艰难地进行着破而后立的重塑时,他核心那枚混沌道果雏形,似乎感受到了这趋向混沌本源的变化,猛地一震!
旋转速度骤然加快,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混沌道韵!
道果与正在重塑的元神结构产生了奇妙的共鸣!
那些新生的灰色光丝,仿佛找到了主心骨,更加有序、高效地交织起来,并且自然而然地烙印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、属于混沌道果的独特纹路!
在这共鸣中,悟空福至心灵,对有了更深的理解。
混沌并非纯粹的混乱与毁灭,亦是万物之始,是一切可能的源头,是超越秩序的更高秩序——归源!
他此刻,正是在褪去后天修炼的桎梏,回归更接近本源的状态!
就在悟空心神沉浸于悟道的关键时刻,一道潜伏在潮汐深处的、充满贪婪与混乱意识的混沌魔神残念,如同毒蛇般骤然发难!
它化作一道扭曲的阴影,直扑悟空看似不设防的道果核心,欲要夺舍吞噬!
残念攻击诡异而迅疾,无视物理距离,直指神魂!
然而,此刻悟空周身正弥漫着浓郁的、初悟的混沌归源道韵!
那残念撞上这道韵,竟如同冰雪遇烈阳,发出凄厉的尖啸,其混乱本质被更高层次的混沌道韵强行分解、同化,反而成了滋养悟空道果的一缕补品!
残念消散的刹那,悟空甚至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太古时代的破碎记忆画面,关于开天前的厮杀,关于某种以混沌为食的恐怖存在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那毁天灭地的混沌潮汐终于缓缓退去。
混沌海重归那种永恒的喧嚣的寂静。
悟空依旧悬浮在原地。他的元神之躯,相比潮汐来临前,已然大变模样!
虽然依旧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痕迹,但那些狰狞的裂痕大多已经消失,整个元神呈现出一种更加圆融、内敛的灰色光泽,仿佛由最纯粹的混沌玉石雕琢而成。
元神内部,全新的结构以道果雏形为核心,构成了一个更加玄奥、更加稳固的体系,隐隐与整个混沌海产生着微弱的共鸣。
道果雏形本身,体积似乎大了一圈,旋转更加稳定,散发出的混沌气息更加纯粹、深邃。
他依旧闭着眼,但眉头已然舒展。
痛苦并未完全消失,重塑仍在缓慢进行,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。
潮汐炼体,虽九死一生,却真正为他重塑了道基,指明了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——混沌归源。
一次新生,已然在这绝对的死寂与混乱中,悄然开始。
当他再次睁开眼时,那灰色的混沌双眸中,将不再是迷茫与挣扎,而是对自身之的坚定,与对这片混沌海的……一丝掌控。
魔界风云变幻,而混沌海中,真正的蜕变,才刚刚启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