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东海之滨,那场寂静的胜利,在四个劫后余生的身影中沉淀为深刻的羁绊时,一场席卷全球的、震耳欲聋的“欢呼”,才刚刚开始。
这欢呼,不是由某个人发起,也不是由某个组织组织。
它像是一场积压了太久太久的、全球性的雷暴,在天空恢复湛蓝的那一刻,被瞬间点燃,然后,以一种无可阻挡的、摧枯拉朽的姿态,席卷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。
在纽约,曾经被怨灵巨妖盘踞的时代广场废墟上,一个满身尘土的消防员,正从坍塌的地铁通道里,艰难地,爬了出来。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困了多久,只记得头顶是永恒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,耳边是无数冤魂的嘶吼。
当他终于探出头,看到那片久违的、纯净得不可思议的蓝色天空时,他愣住了。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,以为自己已经死了。
他伸出手,颤抖着,想要去触摸那片蓝色。
一缕温暖的阳光,穿过稀薄的云层,精准地,照在了他的脸上。
那真实的、带着温度的触感,让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,猛地,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“天……天亮了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然后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了一声嘶哑的、却又充满了无尽喜悦的呐喊。
“天亮了——!”
这声呐喊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,瞬间,在整个废墟上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一个,两个,十个,一百个……
无数从废墟、从地下室、从防空洞里爬出来的幸存者,在看到那片湛蓝的天空,感受到那股温暖的阳光时,都爆发出了一样的呐喊。
他们的声音,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、充满了生命力的洪流,冲刷着这座曾经被死亡笼罩的城市。
在伦敦,大本钟那被扭曲的残骸下,幸存者们自发地,聚集在一起。他们没有呐喊,而是手拉着手,唱起了古老的圣歌。他们的歌声,不再是为了祈求神明的庇佑,而是为了感谢那些,为他们带来黎明的、无名英雄。那歌声,庄严而又嘹亮,随着泰晤士河的流水,传向了远方。
在东京,涩谷区的十字路口,一个年轻的母亲,正紧紧地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。孩子因为恐惧,一直在小声地哭泣。当阳光洒下时,孩子停止了哭泣,他抬起头,用那双清澈的、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,好奇地看着天空。
“妈妈,”他用稚嫩的声音,问道,“天,是蓝色的吗?”
母亲的眼泪,瞬间,就决堤了。她抱着孩子,用力地点着头,泣不成声。
“是,宝宝,”她说,“天是蓝色的。很蓝,很蓝……”
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下,在埃及的金字塔旁,在亚马逊的雨林里,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……无数的场景,都在同时上演。
人类,这个在末日面前,显得如此脆弱,却又如此坚韧的种族,在经历了漫长的、绝望的黑夜之后,终于,迎来了属于他们的,白昼。
他们用呐喊,用歌声,用泪水,用拥抱,来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。
劫后余生的泪水,洒满了大地。
这场全球性的欢呼,并不仅仅是一种情绪的宣泄。
在那场“封印之光”的洗礼中,每一个人的灵魂,都被深深地触动过。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,某种“东西”,被改变了。
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绝对的“安全感”。
仿佛有一双温柔而又强大的眼睛,在注视着这个世界。
仿佛有一种永恒的、不变的法则,在守护着他们。
这种感觉,让那些因为灾难而产生的恐惧、绝望、悲伤、仇恨……这些负面情绪,都被“定义”了,被赋予了“意义”。
恐惧,化作了对生命的敬畏。
绝望,化作了对未来的渴求。
悲伤,化作了对逝者的怀念。
仇恨,化作了对和平的珍惜。
在柏林的勃兰登堡门前,两个曾经因为争夺一罐罐头而大打出手的男人,此刻,正互相搀扶着,从废墟中走出。他们对视了一眼,然后,都有些尴尬地,笑了起来。其中一个,从怀里,掏出了半瓶水,递给了另一个。
“喝点吧。”他说,“我们,活下来了。”
在里约热内卢的科帕卡巴纳海滩上,曾经属于不同帮派的年轻人,此刻,正聚集在一起,用废墟里找到的吉他,弹奏着欢快的乐曲。他们不再敌对,不再争斗。因为他们知道,在真正的末日面前,他们唯一的敌人,是“绝望”,而他们唯一的盟友,是彼此。
这种变化,是微小的,却又是最深刻的。
它意味着,人类文明,在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之后,非但没有倒退,反而,在某种层面上,完成了一次“进化”。
他们学会了,什么是真正的“团结”。
他们懂得了,什么是真正的“希望”。
而这一切,都源于那个,他们并不知道名字,却又深深感激着的,存在。
在东海之滨,叶宸正静静地站着。
他能“听”到这场全球性的欢呼。
但对他而言,那不是噪音,而是一首……无比动听的,生命的交响乐。
他能感觉到,每一个呐喊声背后,那份劫后余生的狂喜。
他能感觉到,每一滴泪水背后,那份对逝者的缅怀。
他能感觉到,每一个拥抱背后,那份对同类的珍视。
这股庞大的、充满了“人性”温度的情感暖流,正源源不断地,涌入他的意识深处,融入他那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的“混沌世界”之中。
他的那片由记忆星河构成的内在世界,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,变得更加的璀璨,更加的稳定。
他看着身边,正微笑着看着他的林薇。
他能感觉到,林薇的净化异能,与他的守护法则,在这一刻,产生了完美的共鸣。她手腕上那个淡淡的印记,与他后颈那个小小的塔形印记,仿佛变成了一对无形的、连接着整个世界的“天线”,接收着、并回应着,所有幸存者的情感。
“他们……在感谢你。”林薇轻声说道。
“不。”叶宸摇了摇头,他的眼中,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温柔而又深邃的光芒,“他们不是在感谢我。他们是在感谢,他们自己。”
“感谢自己,没有放弃。”
“感谢自己,选择了希望。”
“感谢自己,在黑暗中,依然相信,会有黎明。”
他伸出手,轻轻地,抚摸着林薇的脸颊。
“我所做的,只是给了他们一个,可以尽情欢呼的理由。”他说,“而真正拯救这个世界的,是他们自己。是每一个,在末日中,依然选择善良,选择勇敢,选择守护的,普通人。”
这一刻,叶宸彻底地,明白了“守护”的真谛。
它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,也不是神明般的怜悯。
它是一种“共鸣”。一种与所有值得被守护的生命,站在一起,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,分享他们的希望与恐惧,然后,用自己的力量,为他们撑起一片,可以让他们自由地、尽情地欢笑的……天空。
当这场全球性的欢呼,持续了许久,终于,渐渐平息下来时。
世界,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喧嚣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加深沉,更加坚定的……宁静。
人们开始自发地,清理着废墟,寻找着失散的亲人,安抚着受伤的同伴。他们的脸上,虽然带着疲惫与悲伤,但眼中,却闪烁着一种对未来的、无比坚定的光芒。
战斗,结束了。
但重建,才刚刚开始。
在东海之滨,凌霜的通讯器,响了。
是龙城司总部的紧急通讯。她接起电话,听筒里,传来了一个激动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“凌霜指挥官!我们……我们成功了!全球范围内的能量异常,已经全部消失!异能协会、各国军方……所有组织,都在请求与您联系!他们……他们都在问,是谁……是谁拯救了世界?”
凌霜看了一眼,正牵着林薇的手,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叶宸。
她的脸上,露出了一个释然的、骄傲的微笑。
“告诉他们,”她说,“拯救世界的,不是某一个人。”
“是我们所有人。”
说完,她挂断了通讯,走到了叶宸的面前。
“我该回去了。”她说,“这个世界,需要一个新的秩序。而龙城司,需要一个新的司长。”
她向叶宸,敬了一个标准的、却又充满了无尽敬意的军礼。
“谢谢你,叶宸。谢谢你,为我们,带回了这个,可以重新开始的世界。”
苏晓也走了过来,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,但眼神中,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喂,叶宸,”他说,“我也要走了。苏家那堆破事,还得我去收拾呢。不过你记住,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我苏晓的命,是你救的。这条命,以后,就是你的了。”
叶宸笑着,点了点头。
“一路顺风。”
当凌霜和苏晓的身影,分别乘坐着龙城司的飞行器和一艘古武世家的快艇,消失在海天线上时,这片战场上,便只剩下了叶宸和林薇。
他们手牵着手,静静地,站着,看着远方那座正在苏醒的、充满了无限希望的城市。
世界的欢呼,已经落幕。
但属于他们的,崭新的、平凡而又不凡的人生,才刚刚,奏响了序曲。
(第481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