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该……死……了！”
那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，在地下船坞中回荡。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。混合了金色本源与紫色浊流的混沌之力，以叶宸为中心，形成了一场肉眼可见的风暴，将周围的金属残骸和混凝土碎块都碾成了齑粉。
龙城司的特工们被这股神明般的力量压得跪倒在地，连呼吸都变得奢侈。他们手中的高科技武器，在这股力量面前，就像是孩童的玩具，连颤抖都不敢。王毅的脸上写满了惊骇，他终于明白，他们面对的，已经不再是人类范畴的存在。
叶宸的目标，只有一个——那个被特工们押送着，即将离开的教主。
他缓缓抬起手，金与紫交织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，形成一个不断收缩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能量球。只要他轻轻一推，整个码头，甚至半个海州市，都会从地图上被抹去。
然而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刻，一声微弱的、被压抑到极致的啜泣，像一根最纤细的针，刺破了他那被怒火充斥的意识。
是林薇。
他猛地转过头，看到了跪在凌霜尸体旁，身体因悲伤而剧烈颤抖的林薇。她那张原本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苍白与空洞。她的世界，已经死了。
叶宸的目光，又落在了凌霜那冰冷的身体上。他看到了她肩上那个狰狞的伤口，看到了她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，看到了她垂落在地、无力摊开的手。
他想起了她总是冷静理智的脸，想起了她为了保护他们而一次次挺身而出的背影，想起了她临死前，将那份承载着真相的存储器托付给苏晓时，那恳求而信任的眼神。
杀了他？
杀死教主，凌霜就能活过来吗？
杀死教主，林薇的悲伤就能消失吗？
杀死教主，这个世界的真相就能大白吗？
不能。
复仇，只是最廉价的宣泄。它无法修复任何东西，只会带来更多的毁灭。
“我的……誓言……是守护……”
一个微弱的声音，在他灵魂的最深处响起。
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怒火，在这一刻，并没有消散，而是被强行压缩、扭曲，转化成了一种更加偏执、更加疯狂、也更加纯粹的……**执念**。
他要守护的，不仅仅是这个世界。
更是他世界里，那些重要的人。
“嗬……”
叶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。他掌心那个毁灭性的能量球，被他硬生生地捏散了！金与紫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冲突，让他那由光尘构成的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。
他放弃了复仇。
他选择了一条，比复仇更加艰难，更加……禁忌的道路。
他转过身，无视了那些惊恐的龙城司特工，无视了那个即将被带走的仇敌，一步一步，走向了凌霜的尸体。
“站住！你想干什么！”王毅强忍着恐惧，大声喝道。
两名试图阻拦的特工，刚一上前，就被一股无形的斥力狠狠地弹飞出去，撞在墙上，生死不知。
叶宸没有理会任何人。他来到凌霜身边，缓缓地、单膝跪下。他伸出那只金紫交织的手，轻轻地，抚摸着凌霜冰冷的脸颊。
“太冷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茫然和无助，“不应该……是这样的……”
他体内的混沌源核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。
金色的混沌本源，代表着生命、创造与秩序。他引导着这股力量，如同最温柔的溪流，缓缓注入凌霜的体内，试图修复她那已经停止机能的身体，重新点燃她那已经熄灭的生命之火。
然而，一切都是徒劳。
凌霜的身体在金色的光芒下，伤口在愈合，血色在恢复，甚至皮肤都变得有了光泽。但她，依旧没有呼吸，没有心跳。她的眼睛，依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。
因为，她的灵魂，已经消散了。
被虚寂之主的本源诅咒所侵蚀，灵魂早已在无尽的痛苦中，归于虚无。
生命可以被重塑，但逝去的灵魂，又该从何处寻回？
“不……不够……还不够……”
叶宸的眼中，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。
如果秩序无法带回灵魂，那么……就用混沌来打破秩序！
他体内的紫色浊流，那股代表着毁灭、终结与虚无的力量，被他强行调动了起来。这股力量，本该是所有生灵的天敌，但此刻，叶宸却要用它，去做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。
他要……逆着虚无而行，去追回那已经消散的灵魂！
“以我之名，执塔人叶宸——”
他高声吟唱，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疯狂。
“——在此，向‘死亡’本身，下达敕令！”
“归来！”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如果说之前的力量是风暴，那么此刻，就是宇宙的初开与毁灭！
金色的生命之光与紫色的虚无之力，不再相互排斥，而是在叶宸那禁忌的意志下，以一种最扭曲、最不可思议的方式，强行融合在了一起！
一半神圣，一半邪异。
一半创造，一半湮灭。
这股超越了法则的力量，以叶宸为中心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、金紫二色缓缓旋转的领域。领域之内，时间与空间都开始扭曲。
地下船坞中所有幸存的人，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。
他们看到，无数道虚幻的、透明的灵魂碎片，从四面八方被强行拉扯而来，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，汇聚到凌霜的身体上方。那些，是这片空间中，所有逝去生命的残响。
而叶宸，他正用自己的意志，作为熔炉，用那金紫二色的混沌之力，作为锤子，在这无数灵魂碎片中，艰难地、一寸一寸地……寻找着属于凌霜的那一个！
这个过程，带给叶宸的痛苦，远超死亡。
他的意识，仿佛被投入了永恒的虚无之海，承受着万千灵魂的哀嚎与诅咒。他的身体，在金紫二色的交替闪烁下，时而成圣，时而成魔。光尘构成的身体上，开始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痕，仿佛随时都会崩溃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，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。他终于找到了！在万千灵魂碎片中，他捕捉到了那一抹熟悉的、带着一丝倔强与坚强的光芒。
他用自己的灵魂作为锁链，强行将那缕即将彻底消散的灵魂碎片锁住，然后，猛地拽回，按进了凌霜的身体！
“回来！”
“我让你……回来——！！！”
当那缕灵魂碎片重新归位的瞬间，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。
金紫二色的领域轰然消散，叶宸体内的力量也彻底耗尽。他变回了人类的形态，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地，剧烈地喘息着。
而凌霜，那具被修复得完美无瑕的身体，猛地颤动了一下。
她那双空洞的眼睛，眼皮微微颤动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，她那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，重新，发出了第一声微弱却坚定的搏动。
“咚。”
“咚咚。”
她猛地睁开眼睛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，仿佛一个溺水的人重回人间。她茫然地看着四周，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，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她活过来了。
她真的……活过来了。
“凌……凌指挥官？”王毅结结巴巴地说道，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。
苏晓和林薇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，喜悦、震惊、恐惧……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，让他们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然而，没有人注意到，瘫倒在地的叶宸，他的状态有多么糟糕。
他的脸色苍白如纸，嘴唇干裂，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。更可怕的是，他的左臂，从肩膀到手腕，皮肤都呈现出一种不祥的、如同被焦油浸染过的黑色。那黑色中，还有着紫色的纹路在缓缓流动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。
他动用了禁忌之力，逆天改命。
代价是，他自己的身体，被混沌浊流，永久地污染了。
他缓缓地抬起头，看着已经坐起身来的凌霜，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而满足的微笑。
“欢迎……回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他便再也支撑不住，头一歪，彻底昏死了过去。
“叶宸！”
林薇和苏晓的惊呼声，响彻了整个船坞。
凌霜复活了，但叶宸，却倒下了。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，换回了她的生命，也为自己，埋下了一个更深、更可怕的隐患。
这场禁忌的仪式，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，无人知晓。但所有人都明白，从这一刻起，一切都不同了。
（第370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