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那诡谲的移动绿洲已有三日。凌绝一路向北,朝着鳞片指引的、死亡之海深处的方向前行。周遭的环境愈发恶劣,沙丘连绵起伏,如同凝固的黄色巨浪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烈日无情地炙烤着一切,空气灼热得仿佛能将肺叶点燃。水囊早已干瘪,若非他内力深厚,能极限压榨体内每一分水分,并偶尔幸运地找到一些深埋沙下的植物根茎汲取微薄汁液,恐怕早已化作路边枯骨。
然而,比恶劣环境更让凌绝在意的,是一种如影随形的窥视感。
自离开绿洲后不久,他便隐隐察觉到,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。那感觉极其微弱,时断时续,对方显然是个擅长隐匿和追踪的高手,总能巧妙地利用沙丘地形和变幻的光线隐藏自身,如同附骨之疽,甩之不脱。
是蛇纹组织的人?还是那伙沙匪的残余?凌绝心中冷笑。看来,那绿洲的出现,以及自己与守护之灵的冲突,果然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。
他并未打草惊蛇,反而将计就计,装作毫无察觉、只是艰难跋涉的旅人,暗中却将灵觉提升到极致,细细感知着追踪者的数量、距离和行动规律。
对方很谨慎,始终保持着约莫一里左右的距离,这个距离在沙漠中既不容易跟丢,又能在被发现时迅速远遁或借助地形隐藏。人数似乎不多,可能只有两三人,但行动间透出的气息颇为精干,远非之前那些乌合之众的沙匪可比。
第四日黄昏,凌绝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巨大沙窝,决定在此过夜。他故意显露出疲惫不堪的姿态,生起一小堆微弱的篝火,用的是一种耐燃的沙漠植物根茎,烟雾极小,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和水,慢吞吞地进食,随后便靠在沙壁上,仿佛沉沉睡去。
夜色渐深,沙漠气温骤降,寒风如刀。篝火早已熄灭,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沙地上,映出片片银辉。
就在万籁俱寂,唯有风声呜咽之时,凌绝那看似沉睡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。他听到了,极其细微的,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沙沙声,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,向着沙窝悄然合围而来。
终于按捺不住了么?凌绝心中冷哼,体内《幽冥血煞体》的内息如同涓涓细流,悄然运转起来,凝聚于双掌之上,蓄势待发。他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,呼吸绵长,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知。
三道黑影,如同鬼魅般从沙窝边缘滑入。他们身着与沙地颜色完全一致的土黄色伪装服,脸上涂抹油彩,手中握着淬毒的短刃和吹箭,动作轻灵得如同沙漠中的蜥蜴。
三人呈品字形,缓缓向凌绝逼近,眼神交流间,杀意凛然。显然,他们打算在此地将凌绝这个“隐患”彻底清除。
就在三人进入凌绝身周三丈范围,为首一人举起吹箭,瞄准凌绝咽喉的刹那——
原本“沉睡”的凌绝,猛地睁开了双眼!眼中精光爆射,哪有半分睡意!
他身体如同安装了机簧般弹起,不退反进,直接撞入左侧那名杀手的怀中!速度快得超出了对方的反应!
砰!
肩撞如锤!那名杀手只觉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,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,整个人倒飞出去,尚在半空便已气绝身亡!
与此同时,凌绝左右手齐出!左手如鹰爪,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中间那名杀手刺来的短刃手腕,用力一拗!咔嚓声中,腕骨立碎!右手并指如剑,血煞之气凝聚指尖,后发先至,点向右侧那名刚刚举起吹箭的杀手咽喉!
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!
中间那名杀手手腕被废,惨叫声刚出口一半,便被凌绝顺势一带,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右侧杀手可能吹出的毒箭!而右侧杀手的吹箭尚未及发出,凌绝那蕴含血煞之力的指风已至!
嗤!
指风洞穿咽喉!那名杀手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,捂着喉咙踉跄后退,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涌出,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。
转瞬之间,三名精心培养的追踪杀手,两死一重伤!
凌绝松开那名手腕被废、面无人色的杀手,一脚踏在他的胸口,声音冰冷如同九幽寒风:“谁派你们来的?‘影煞’?还是别的什么人?”
那杀手眼中充满了恐惧,却紧咬着牙关,似乎受过严格的训练,不肯开口。
凌绝脚下微微用力,煞气透体而入,侵蚀着对方的经脉,带来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痛苦。那杀手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,浑身剧烈颤抖。
“说!我的耐心有限。”凌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。
“是……是‘黑煞’大人!”极度的痛苦终于摧毁了杀手的意志,他断断续续地哀嚎道,“我们……我们是‘影煞’所属……奉命追踪……所有从‘轮回绿洲’离开的可疑之人……尤其是……身怀异宝者……”
果然!凌绝眼中寒光更盛。蛇纹组织的反应好快!自己刚离开绿洲就被盯上了!
“黑煞在何处?你们如何传递消息?”凌绝逼问。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黑煞大人行踪莫测……我们只负责追踪和……和定期用信隼回报……”杀手痛苦地扭曲着,“信隼……就在我怀里……”
凌绝从他怀中搜出一个制作精巧的竹管,里面果然有一张卷起的细小纸条,上面用密文写着简单的追踪报告,提及目标即凌绝已离开绿洲,正向北行进,实力评估为“危险”,并请求下一步指示。
凌略通密文,大致看懂了内容。他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丝计策。
他迅速处理掉另外两具尸体,然后对那名重伤的杀手冷冷道:“想活命吗?”
那杀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拼命点头。
“给你一个机会。”凌绝取出纸笔,按照杀手供出的密文格式,快速写了一份假情报,内容大致是:目标在绿洲中似有所获,但身受重伤,实力大减,现藏身于东南方向某处,与凌绝实际行进方向相反的废弃烽燧台,急需支援。
写完后,他将纸条塞回竹管,对那杀手道:“放出信隼。若敢耍花样,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。”
那杀手哪敢不从,颤抖着取出一个口哨,吹出一种特殊的音调。片刻后,一只灰扑扑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隼鸟悄无声息地滑翔而下,落在他的手臂上。他将竹管绑在隼鸟腿上,将其放飞。
看着信隼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空,凌绝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声东击西,调虎离山。希望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。
他看了一眼脚下奄奄一息的杀手,并未履行所谓的“饶命”承诺,指尖血煞之气吞吐,结果了他的性命。对敌人的仁慈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更何况,这些“影煞”杀手,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。
清理完所有痕迹,凌绝不再停留,趁着夜色,向着北方死亡之海的方向,再次加快了脚步。
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缓解。“影煞”组织绝非易与之辈,一旦发现上当,必然会发动更加疯狂的搜捕。他必须在那之前,尽可能深入地进入死亡之海,找到鳞片最终指引的目的地。
前路,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。
但他的脚步,却愈发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