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假那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和校园里那个无声却坚定的牵手,像一剂强效的催化剂,让姜知夏和江屿白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。虽然江屿白在北京只待了短短三天就匆匆离去,理由依旧是“项目需要”,但这次短暂的相聚,却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一种更加牢固和默契的连接。那种“异地”的隔阂感被大大削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“无论你在哪里,我们都在同一片星空下”的笃定。
新学期开始,姜知夏的生活恢复了忙碌的节奏。大一下学期的课程难度明显增加,社团活动也占据了更多时间。但她不再像上学期那样,因为思念而感到孤单和迷茫。江屿白虽然依旧联系不多,回复简短,但那种精神上的支撑感却始终存在。她偶尔会收到他发来的、关于某个前沿论文的摘要或者一个精妙的数学模型的截图,没有解释,却总能给她带来新的启发和思考的动力。他们之间的交流,更像是一种高层次的、心照不宣的思维碰撞。
四月初,学校放春假。姜知夏原本计划留在学校看书,但苏晓的一个电话改变了她的主意。
“知夏!春假有什么安排?我跟沈哲打算去南方玩一圈,第一站就是江屿白他们学校那个城市!你要不要一起来?顺便……嘿嘿,给你个惊喜探班的机会!”苏晓在电话那头兴奋地怂恿。
去江屿白的城市?姜知夏的心猛地一跳。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了!她从未见过他大学的样子,也从未踏足过那座以学术氛围浓厚着称的南方城市。更重要的是,她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,想要亲眼看看,那个让他如此投入、甚至牺牲了春节的“项目”和“计划”,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?
犹豫再三,在苏晓的连番鼓动下,姜知夏最终咬牙订了机票。她没有告诉江屿白,想给他一个惊喜,或者说,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,去窥见那个他刻意与她保持距离的、真实世界的一角。
飞机降落时,南方的潮湿暖风扑面而来,与北方的干冷截然不同。苏晓和沈哲果然在出口等她,三人汇合后,先去了预订的酒店放行李。
“怎么样?激动不?马上就能见到你家那位神秘学霸了!”苏晓挤眉弄眼地调侃。
姜知夏脸颊微红,心里确实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她拿出手机,深吸一口气,给江屿白发了条信息:【我到xx市了,和苏晓他们一起,春假过来玩。】
信息发出去后,她握着手机,忐忑地等待着。他会是什么反应?惊讶?高兴?还是……会觉得被打扰?
几分钟后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江屿白的回复很简单,甚至看不出情绪:【地址发我。】
姜知夏愣了一下,随即把酒店地址发了过去。
【一小时后,酒店大堂。】他回复道,干脆利落。
没有问为什么来,没有寒暄,直接安排了见面。这很江屿白。姜知夏却松了口气,他愿意来见她,这就够了。
一小时后,姜知夏和苏晓、沈哲一起下楼来到酒店大堂。她特意换了条清爽的连衣裙,心情既期待又不安。
江屿白准时出现。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,身形挺拔,气质清冷,在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显得格外出众。他看到姜知夏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,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、难以捕捉的柔和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他先对苏晓和沈哲点了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走到姜知夏面前。
“怎么突然过来了?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,听不出喜怒。
“就……想来玩玩。”姜知夏有些心虚地低下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江屿白没再多问,只是说:“走吧,带你们去我们学校看看。”
他叫了辆车,四人前往江屿白所在的大学。这所大学坐落在城市边缘,环境清幽,校园比姜知夏的学校更大,建筑风格也更偏现代和实用主义,少了几分人文气息,多了几分严谨和冷峻。一路走来,能看到不少行色匆匆、抱着厚重书本或提着仪器箱的学生,学术氛围极其浓厚。
江屿白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在校园里穿行,话依旧不多,只是偶尔指点一下路过的建筑是哪个学院或实验室。他的步伐很快,姜知夏需要小跑才能跟上。她偷偷观察着他,发现回到自己地盘的江屿白,似乎比在北京时更加……自如?那种疏离感依旧存在,但少了几分紧绷,多了一种掌控感。
他们路过一栋看起来格外崭新、安保森严的大楼,门口甚至有穿着制服的人员值守。江屿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大楼,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有专注,有凝重,甚至还有一丝……姜知夏看不懂的狂热?但他没有停留,很快移开了视线。
“那是哪里?”苏晓好奇地问。
“国家重点实验室。”江屿白言简意赅地回答,没有多做解释。
姜知夏的心微微一沉。难道……他参与的项目就在这里?
走到一片相对生活化的区域,有咖啡厅、书店和超市。江屿白在一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咖啡厅门口停下:“进去坐坐?”
四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江屿白很自然地帮姜知夏点了她喜欢的拿铁,给自己点了黑咖啡。苏晓和沈哲识趣地坐在另一边,低声聊着自己的话题,给姜知夏和江屿白留出空间。
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。姜知夏搅拌着咖啡,偷偷抬眼看他。他靠在椅背上,目光望着窗外校园里来往的学生,侧脸线条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清晰利落。他似乎瘦了一些,但精神看起来比寒假时好很多。
“你……最近忙吗?”姜知夏鼓起勇气问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收回目光,看向她,“课业重。项目也到了关键阶段。”
“项目……顺利吗?”姜知夏小心翼翼地问。
江屿白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,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才淡淡地说:“还行。”
又是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。姜知夏心里有些失落,但也没再追问。她换了个话题:“你们学校好大,环境真好。”
“嗯。适合静心做事。”江屿白回答,目光再次扫过窗外,眼神里带着一种姜知夏从未见过的、属于“主人”的审视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归属感?
这时,咖啡厅的门被推开,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,看到江屿白,其中一个人眼睛一亮,快步走了过来。
“江神!真巧啊!你也在这?”那是个戴眼镜的男生,语气带着明显的恭敬和崇拜。
江屿白抬起头,对着那男生微微颔首,算是打招呼,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“江神,上次你给的思路太牛了!我们组卡了半个月的模拟,一下就通了!”眼镜男生兴奋地说,然后才注意到姜知夏,愣了一下,好奇地打量着她。
江屿白皱了皱眉,似乎不喜欢这种关注,语气冷淡地介绍:“我朋友,姜知夏。”然后又对姜知夏说,“我同学,李明。”
姜知夏赶紧对李明笑了笑。李明也笑着点头,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。他显然对江屿白身边出现一个女生感到非常意外。
“那……江神你们聊,我们不打扰了。”李明识趣地带着同伴去了另一桌,但目光还时不时瞟过来。
这个小插曲让姜知夏心里泛起一丝异样。江神?这个称呼……还有那个男生眼中毫不掩饰的崇拜……江屿白在这里,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个低调隐忍的“问题生”,反而像是……一个备受瞩目的存在?
她忍不住看向江屿白,他依旧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但他周身那股无形的、拒人千里的气场,却比平时更加强烈。
坐了一会儿,江屿白看了看时间:“我下午还有个组会。你们先自己逛逛?晚上一起吃饭。”
姜知夏点点头:“好,你去忙吧。”
江屿白站起身,对苏晓和沈哲示意了一下,然后看向姜知夏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,声音低了些:“注意安全。有事打电话。”
“嗯。”姜知夏心里一暖。
江屿白没再多说,转身离开了咖啡厅,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园的人流中。
“哇塞!知夏!你家这位在这里好像是个风云人物啊!”江屿白一走,苏晓立刻凑过来,激动地小声说,“‘江神’!这称呼也太酷了吧!”
沈哲也笑着点头:“看样子,他在专业领域很厉害。”
姜知夏心里却不像苏晓那么兴奋,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。江屿白在这里展现出的,是一种与她认知中截然不同的面貌——不是隐藏,而是另一种形式的“显山露水”。他似乎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,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地位。这与他之前刻意保持的低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,也让那个“项目”和“计划”显得更加神秘和……沉重。
下午,姜知夏三人自己逛了逛校园。她特意又绕回了那栋国家重点实验室大楼附近,远远地看着那戒备森严的入口,心里充满了好奇和担忧。那里,就是江屿白投入全部精力的地方吗?
晚上,江屿白如约而来,带他们去了一家地道的本地菜馆。吃饭时,他的话依旧不多,但能感觉到他比下午放松了一些。苏晓和沈哲很会调节气氛,席间倒也还算愉快。
饭后,江屿白送他们回酒店。在酒店门口,苏晓和沈哲借口去买东西,先溜进了大堂,留下姜知夏和江屿白单独相处。
南方的夜晚,温暖而湿润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。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。
“明天什么安排?”江屿白问。
“苏晓他们想去几个景点逛逛。”姜知夏说,抬头看着他,“你……明天有空吗?”
江屿白沉默了一下,摇了摇头:“明天实验室有重要数据要处理,走不开。”
姜知夏心里有些失望,但还是点点头:“没关系,你忙你的。”
“嗯。”江屿白看着她,夜色中,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,“你们玩得开心点。回去的时候,路上小心。”
“好。”姜知夏应道。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“那我上去了?”姜知夏指了指酒店大门。
“嗯。”江屿白应了一声,却没有动。
姜知夏转身,刚要走,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。她浑身一僵,心跳瞬间加速,猛地回头。
江屿白拉着她的手腕,力道不重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。他上前一步,拉近两人的距离,低头看着她,目光在夜色中灼灼发亮,里面翻滚着复杂的情绪,有克制,有不舍,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……挣扎?
“姜知夏。”他低声唤她的名字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。
“嗯?”姜知夏仰头看着他,呼吸都屏住了。
他深深地看着她,看了好几秒,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。然后,他极其缓慢地低下头,一个轻柔却带着滚烫温度的吻,落在了她的额头上。
这个吻,短暂,却重若千钧。带着南方夜晚的潮湿暖意,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,瞬间击溃了姜知夏所有的心理防线。
他松开手,后退一步,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沉静,但耳根处却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。“上去吧。”他声音低哑地说。
姜知夏脸颊滚烫,心脏狂跳,几乎说不出话来,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,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跑进了酒店大堂。
直到电梯门关上,她才靠在轿厢壁上,大口喘着气,手指轻轻抚摸着刚刚被他吻过的额头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唇瓣的触感和温度。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,甜得发颤,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。
他在这里,是“江神”,是投入重要项目的核心成员,他有着她完全不了解的另一面人生。那个吻,是思念,是回应,却也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,预示着他们即将再次分离,回到各自的世界。
这次短暂的南方之行,让姜知夏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看不见的鸿沟。她触摸到了他世界的一角,却也因此更加明白,想要真正走进他的世界,还有很长、很艰难的路要走。
但那个额头上的吻,和他眼中那份复杂的深情,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。无论他的世界多么神秘和遥远,她都想,并且一定会,努力地靠近他。
回到房间,苏晓立刻围上来八卦,姜知夏却只是红着脸,什么也没说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空荡荡的街道,江屿白早已离开。南方的星空,和北方的一样璀璨。
她拿出手机,给江屿白发了一条信息:
【到了。晚安。】
几分钟后,回复来了,依旧简短:
【嗯。安。】
看着那个字,姜知夏的嘴角,缓缓扬起了一个坚定而温柔的弧度。
晚安,江屿白。无论你在哪个世界,我都会努力,向你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