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哐当”一声重响,铁门在林枫身后闭合,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。冰冷的铁栏杆后,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粗鄙的咒骂,混合着潮湿霉味与汗臭的空气扑面而来,呛得他忍不住皱紧了眉。狱警推了他一把,声音冷漠如铁:
“进去,302监舍的,安分点。”
林枫攥紧了手中仅有的一床薄被,缓步踏入监舍。八平米的空间里挤着六个铺位,五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齐刷刷盯着他,眼神里的审视与恶意几乎要将人戳穿。“又是个新来的?”靠门口铺位的壮汉率先开口,他胸口纹着狰狞的虎头,嘴角斜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轻蔑的问道:
“犯啥事儿进来的?”
“强奸。”林枫声音低沉,他没法辩解,判决书上的白纸黑字像烙印般刻在身上。这两个字刚出口,监舍里瞬间炸开了锅。虎头壮汉“嗤”地笑出声,一脚踹在旁边的铁架床上:
“呵,原来是个强奸犯!这玩意儿在号子里可是最招人嫌的,懂规矩不?”
另一个瘦高个凑了过来,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:
“懂规矩就把你的被铺搬到厕所边上去,以后打水、擦地、洗袜子,全归你。不然啊,有你好受的。”
监狱里的等级壁垒比高墙更森严,强奸犯、猥亵犯这类罪名,向来是底层中的底层,任人欺凌是常态。
林枫抬眼扫过众人,目光落在厕所旁那个沾满污渍的铺位上,喉结动了动。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,在缅甸赌场混的那两年,刀光剑影里捡回的命教会他,退让只会换来得寸进尺。
“那是我的铺位。”他指了指靠窗边的空铺,那是狱警刚分配给他的位置。
“嘿,这小子还挺横!”虎头壮汉脸色一沉,冲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,“看来不给新人上上课,他不知道这儿谁说了算。” 话音未落,五个男人便围了上来,瘦高个率先挥拳打向林枫的脸。
林枫早有防备,侧身躲过的同时,手肘狠狠撞在瘦高个的肋骨上,只听“哎哟”一声,瘦高个捂着肚子蹲了下去。虎头壮汉见状怒喝着扑上来,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太阳穴。林枫弯腰避开,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,借着惯性往后一拧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虎头壮汉疼得惨叫起来。
剩下四人见状一拥而上,拳脚齐出。林枫不退反进,脚步如同在赌场躲避追债者时那般灵活,左闪右避间,拳头精准地落在几人的要害——下巴、小腹、膝盖弯。他的功夫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招式,全是实战里练出来的狠辣路数,每一下都直奔疼处,不伤人命却足够让人失去反抗力。
不过两分钟,五个男人全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,没人再能站起来。林枫拍了拍手上的灰,眼神冷冽地扫过众人冷漠的说道:
“我的铺位,我自己守。以后井水不犯河水,谁要是再找事,刚才的滋味再尝一遍。”
虎头壮汉捂着脱臼的手腕,看着林枫的眼神里从凶狠变成了敬畏。在监狱里,实力就是话语权,能一个打五个的狠角色,没人敢再招惹。他忍着疼喊道:
“哥,我服了!以后您就是这号子里的头,我们都听您的!”
其他人听到老大服软,也连忙附和,连声称是。
从那天起,“疯子”这个称呼取代了林枫的名字,在302监舍传开。林枫没真把自己当“头头”,但也没再让人欺负过。他从不主动挑事,却也绝不容忍挑衅,更难得的是,他守规矩——按时起床、整理内务、服从管教,还逼着监舍里的人一起遵守。以前302监舍总因为内务邋遢、偷偷藏违禁品被批评,自从林枫来了,竟成了监舍区的模范,连狱警都对他另眼相看。
“林枫,你表现不错,调去食堂帮厨吧。”
入狱三个月后,狱警队长找他谈话,“食堂活儿轻,伙食也能宽松点,好好干。” 林枫心里清楚,这是对他守规矩、能带动他人的奖励。监狱里的食堂是公认的“好地方”,不仅能吃饱吃好,偶尔还能藏点馒头、咸菜,算得上是“油水最足”的岗位,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。
食堂的工作确实轻松,择菜、洗菜、切菜,偶尔帮大师傅烧火。在这里,他不用再面对监舍里的压抑氛围,还能时常吃到热乎的荤菜。入职没几天,他就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犯人——秦志云。
秦志云不像其他犯人那样要么颓废要么暴躁,他总是穿着干净的囚服,戴着一副金丝眼镜,即使在切菜时也保持着从容的姿态。他的手指修长,一看就是常年握笔而非干粗活的人,身上那股沉淀下来的儒雅与贵气,在鱼龙混杂的监狱里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秦哥,今天的土豆切得够细。”林枫递过一盆清水,主动搭话。他看得出来,秦志云不是普通人。
秦志云抬了抬眼镜,冲他笑了笑:“熟能生巧罢了。你就是302那个‘疯子’?听说你一个打五个,把号子里的人都镇住了。”
“都是被逼的,不想被欺负罢了。”林枫坦言。
一来二去,两人渐渐熟络起来。秦志云话不多,但每次开口都能说到点子上。林枫偶尔会聊起自己在缅甸的经历,秦志云则会给他讲一些商业上的趣事,比如如何谈判、如何布局、如何看透对手的心思。那些林枫从未接触过的商业逻辑,从秦志云口中说出,竟变得通俗易懂。
直到有一次,食堂里没人,秦志云才终于说起自己的事。他曾是省内有名的企业家,旗下的公司涉及地产、金融多个领域,身家过亿。可半年前,公司突然爆出证券造假,他一夜之间从商业大佬变成阶下囚,获刑二十年——这个刑期,对已经五十岁的他来说,几乎等同于终身监禁。
“事情不是我做的。”秦志云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,“是我老婆和她的姘头联手设计的。那个男人是政府高官,看中了我的公司,又想把我踢出去,就伪造了证据,给我扣上了贪腐造假的帽子。”
林枫愣住了,他没想到秦志云的遭遇竟和自己如此相似——都是被人设计陷害,背负着不白之冤。
“那您就没想着翻案?”
秦志云摇了摇头,苦笑道:
“证据链‘完美’,对方又有权有势,翻案太难了。我这辈子,估计就在这儿了。”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,眼神里满是对自由的渴望,还有一丝牵挂,“我就是放心不下我女儿,她才十八岁,刚上大学,没了我,不知道会被那对贱人怎么欺负。”
从那天起,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,成了彼此在监狱里唯一能交心的朋友。秦志云开始系统地教林枫商业知识,从财务报表到市场分析,从人际关系处理到风险把控,把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倾囊相授。他说:“疯子,你年轻,又有股韧劲,脑子也灵光,出去以后别浪费了。这些东西,说不定能帮你立足。”
林枫学得很认真,他知道这是秦志云的心血,更是自己未来翻盘的资本。他不仅学知识,更学秦志云的沉稳与格局,慢慢褪去了在缅甸时的江湖气,多了几分内敛与深思。
入狱八个月后,林枫得到减刑3个月的奖励,而秦志云突然病倒了,肺癌晚期。监狱里的医疗条件有限,只能勉强维持他的生命。躺在病床上的秦志云日渐消瘦,眼神却依旧清明。一天,他叫来了林枫,从枕头下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,递给了他。
“这上面是一个银行账号和密码。”秦志云的声音很虚弱,“里面有1000万,是我当年偷偷藏起来的,没被他们发现。我把它给你,算是我托付你一件事的酬劳。”
林枫连忙推辞:“秦哥,这钱我不能要,您的事就是我的事,我肯定帮您办。”
“拿着。”秦志云按住他的手,眼神坚定。
“这钱不是白给你的。我女儿叫秦雨桐,在南大读金融系。我走了以后,你出去帮我照顾她,别让她被她妈和那个男人欺负,交朋友的时候也给他把把关,别让她学坏。你品行端正,有能力,我信得过你。”
林枫看着秦志云期盼的眼神,想起两人在食堂里的朝夕相处,想起他教自己的那些知识,想起他蒙冤的遭遇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秦哥,您放心,我林枫以人格担保,一定会照顾好雨桐,帮您守住这口气。等我出去,一定查清楚当年的事,帮您和我自己都洗清冤屈!”
秦志云笑了,那是林枫认识他以来,最轻松的一次笑。
“好,好……”他说着,慢慢闭上了眼睛,呼吸渐渐微弱。
半个月后,秦志云在狱中去世。林枫帮着处理了后事,那张写着账号的纸条也被他冲进下水道。他站在监狱的高墙下,望着天空,握紧了拳头。
“疯子,该干活了。”食堂大师傅的声音传来。
林枫回过神,应了一声,转身走进食堂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