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轰——!”
又一声闷响从画廊深处炸开,跟之前的枪声、警报声都不一样,这是木头、塑料被大火撕烂的声音,粗粝又凶狠。橘红色的火舌像挣脱笼子的野兽,疯狂地舔着古老的木地板、墙上挂着的画,还有那些堆满林慕云偏执梦想的纸质档案。浓烟先一步涌过来,裹着塑料燃烧的臭味和木头焦糊的味道,把之前那股冷香水味和臭氧味全盖了过去,呛得人直咳嗽。
“撤!所有人赶紧撤!”顾北辰的吼声在火声里依旧清楚,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。他一把拉住沈清焰——她刚松了口气,肾上腺素一退,腿有点软。同时他给队员比了个手势,意思是按原路走。
两个队员架起林慕云,他腿受了伤,又没了反抗的劲,像摊烂泥似的被拖着走。另一个队员背起被电弧击昏的同伴,那人手臂还冒着烟,脸色惨白。小队凑成个紧密的楔形,朝着来时的维修通道跑——那是现在唯一的生路。
火蔓延得比想象中快多了,估计林慕云早就在建筑里藏了不少助燃剂。热浪扑在脸上,暴露的皮肤都觉得烧得慌。头顶时不时掉下来燃烧的碎木头和石膏块,砸在地上“啪”地炸开,溅起更多火星。浓烟把视线糊得一片模糊,就算戴着简易过滤面罩,喉咙和肺里还是像塞了团火,又疼又辣。
沈清焰被顾北辰半护在怀里,跌跌撞撞地跑。她手里紧紧攥着两样东西:从金属箱里抢来的简易控制器,还有那几本厚厚的皮革日志。这些东西沉得很,却比什么都重要——这是林慕云活过的证明,是他二十年偏执的念想,说不定还藏着“普罗米修斯之火”的秘密。
终于冲出维修通道,晚风裹着巴黎夜晚的凉气吹过来,所有人都松了口气,跟从鬼门关逃出来似的。身后的“回声画廊”已经成了个巨大的火炬,红光照亮了玛莱区的半边天,远处传来消防车和警车的警笛声,越来越近,尖得让人心里发紧。
接应的车很快开过来,黑色的轿车贴着路边停稳。大家赶紧上车,动作快得像打仗。车没多停一秒,立刻汇入夜色里的车流,把那片烧着的废墟和马上会来的大搜查远远甩在后面。
往新安全屋去的路上,车里静得吓人。只有受伤队员忍不住的闷哼,还有所有人粗重的喘气声。医疗兵掏出急救包,给昏过去的队员处理手臂上的烧伤,又给林慕云打了镇静剂——他刚还在挣扎,药效一上来,就蔫了,靠在角落盯着车顶,眼神空得像没了魂,仿佛他的心思早跟着大火烧没了。
沈清焰靠在车窗上,看着外面飞快闪过的路灯和霓虹。巴黎的夜晚还是那么热闹,街上有牵手散步的情侣,有在咖啡馆门口聊天的人,可这些繁华跟她刚经历的生死比起来,显得特别讽刺。她赢了——抓住了“夜莺”,拦了他的计划,也护住了妈妈。可这胜利的滋味并不好受,嘴里全是硝烟和灰烬的味道,心里又累又空,像被掏走了一块。
林慕云,那个本该是爸爸骄傲学生的人,最后却成了缠着她不放的梦魇。他的偏执,他的恨,他说的“新天穹”……真的跟着大火一起没了吗?他最后说的那句“火焰已经点燃”,像个冷飕飕的诅咒,总在耳边绕。
新安全屋在巴黎近郊的工业区里,外面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仓库,一点都不显眼。受伤的队员被立刻送去了顾北辰家族安排的秘密医院——这种地方比正规医院安全,不会走漏消息。林慕云被关在最里面的房间,门口守着两个人,就等后面慢慢审。
沈清焰独自坐在房间里,把那几本皮革日志摊在桌上。她没急着翻,只是用手指轻轻摸过粗糙的封皮——这上面写的,是一个天才怎么一步步掉进深渊的故事,说不定还有“天穹”、爸爸,还有那个大财团的碎片。
“叩叩叩——”顾北辰敲门进来,递过来一杯热咖啡。“医疗报告出来了,被电弧伤的队员没事,就是得养好久。其他人都是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他顿了顿,看着沈清焰疲惫的侧脸,“我们做到了。”
沈清焰接过咖啡,温热的杯子贴着掌心,稍微舒服了点。“嗯,做到了。”她轻声重复,眼神却没聚焦,“但北辰,我总觉得……这不像结束。林慕云就是冰山露出来的一角,他背后的‘普罗米修斯之火’,他们到底想要什么?”
顾北辰在她对面坐下,脸色也沉了下来:“林慕云就是他们的工具,没用了就扔。我们毁了他在巴黎的计划,拿到了这些日志,顶多是断了他们一条胳膊,拿到了点证据。但你想啊,能养得起林慕云这种人的组织,底子肯定比我们想的厚,野心也大。”
沈清焰终于抬起头,眼里虽然累,但那股从瑞士回来就有的韧劲没消失。“所以我们不能停。”她翻开一本日志的第一页,上面是林慕云年轻时的字迹,又俊又有劲儿,满是激情,“为了爸爸,为了‘天穹’,也为了我们自己。”
接下来几天,团队忙着处理后续的事。顾北辰挑了些能指证“普罗米修斯之火”非法行为的证据,用匿名邮箱发给了国际刑警,还有几家敢说真话的调查媒体。这些东西肯定毁不了那个财团,但至少能让他们在国际上有点麻烦,被监管盯着,也能给他们争取点喘口气的时间。
沈清焰和顾北辰之间,也跟以前不一样了。一起闯过生死关,就不再是雇主和保镖,也不是临时盟友,而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同伴。有时候不用说话,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。
一周后,巴黎戴高乐机场。
沈清焰他们要离开这里了——这片地方,藏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。受伤的队员已经通过别的渠道转移走了,林慕云被顾北辰用特殊关系押去了一个秘密地点,他脑子里关于财团和“天穹”的事,还得慢慢挖。
沈清焰站在候机室的玻璃幕墙前,看着远处起飞降落的飞机,心里又平静又复杂。巴黎的麻烦暂时解决了,但前面的路,还是雾蒙蒙的。
就在这时,手机突然震了一下。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,没有备注,只有一行字:“深渊之眼,注视着你。‘焰色’很美,但真正的火焰,尚未燃起。”
她刚看完,信息就自动删了,连个痕迹都没留。
沈清焰握着手机,指尖有点凉。她抬起头,望着窗外无边的天空,好像要透过云层,看到那藏在暗处的眼睛。
巴黎的暗潮是平了,但更大的黑暗,说不定才刚露出点影子。林慕云这团火灭了,可新的火种,已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埋好了。
她把手机揣回兜里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有眼底深处,闪过一丝坚决的光。
旅程,还远着呢。
(第三卷《暗潮:巴黎迷局》 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