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安全屋的地下工作室里，空气稠得能攥出冷汗。跟“焰色”工作室那种满是艺术感的科技风不一样，这儿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实用主义——防电磁屏蔽的墙壁摸上去硬邦邦的，服务器机柜嗡嗡响着，工作台上堆着好几个显示屏，活像打仗时的指挥中心。
正中间的工作台上，那枚从“夜莺”那儿来的暗银色羽镖，正安放在高精度扫描仪下面。旁边几个密封证物袋里，装的是从爆炸现场捡来的零碎——细得快要看不见的金属渣子，还有没烧干净的化学品残留，每一点都可能藏着线索。
阿杰坐在主控台前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，屏幕上全是哗啦啦往下流的数据流和三维建模图。他眼下泛着青黑，一看就知道自从袭击发生后，压根没合过眼。沈清焰站在他身后，胳膊抱在胸前，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屏幕。顾北辰则靠在墙边，像尊沉默的石像，可目光就没从那枚羽镖上挪开过——那玩意儿分明就是挑衅，是催命符。
“羽镖的材质分析出来了。”阿杰先开了口，声音里带着点疲惫，可更多的是藏不住的兴奋，“是定制的高性能航空铝合金，还掺了特定的稀土元素。这配比少见得很，不是为了提升性能，倒像是……像是留了个‘签名’。”
他调出一张复杂的元素光谱图，接着说：“工艺更是绝了。你看尾部这些‘羽毛’，不是冲压也不是蚀刻，是用了种特别精密的微锻造技术，一体成型的。能做到这手艺的，全世界估计也没几个人。”
“能查到源头吗？”沈清焰问，声音听着平静，可尾音里那点紧绷劲儿，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。
“正在比对黑市武器匠的数据库。”阿杰切了个屏幕，密密麻麻的代号、简介和特征信息飞快滚过，“大部分有名的匠人都有自己偏好的材料和风格，可这枚羽镖……跟他们都对不上。太特别了，特别到像是故意拿给我们看的。”
这话刚说完，另一块屏幕上，爆炸物的初步分析报告突然更新了。技术团队从残留物里分离出一种特定的塑化剂和稳定剂组合，而这种组合，跟近几年东欧几起没破的、特别专业的刺杀案里用的爆炸物成分，几乎一模一样。
“东欧……”阿杰嘴里念叨着，敲键盘的速度更快了。他把羽镖的材质数据、工艺特征和爆炸物线索放一块儿检索，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了东欧的地下网络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屋里就只剩键盘的敲击声和服务器风扇的低鸣。沈清焰走到旁边，给自己倒了杯凉水，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可心里那团火——自从收到“夜莺”的警告就烧起来的火，半点没灭。顾北辰的目光偶尔扫过她的侧脸，能清楚感觉到她压在平静下面的那股子决绝。
“有了！”阿杰突然低喊一声，身子一下子坐直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到他面前的屏幕上。一个特别简单的档案跳了出来，几乎没什么多余信息，就配了张模糊的偷拍侧影——照片上的人戴着宽檐帽，脸根本看不清。
代号：“幽灵”（the wraith）。
活跃区域：东欧（推测基地在巴尔干地区某个地方）。
专长：做定制化的、特别有艺术性（或者说象征性）的武器和爆炸装置。不接普通的活儿，只给少数“值得挑战”的目标或组织干活。要价高得吓人，行踪也跟鬼似的。
特征：他做的东西特别讲究材质独特和工艺精细，有时候都能当艺术品看。已知跟一个叫“密钥（Key）”的顶尖黑客长期合作，所有对外通讯、选客户、藏行踪的活儿，全是“密钥”包了。
“幽灵……密钥……”沈清焰重复着这两个代号，眼神更利了，“这么说，我们要对付的不只是一个‘夜莺’，还有藏在后面的供应链和支援网。‘夜莺’敢这么嚣张，全靠‘幽灵’和‘密钥’给的技术撑着。”
“对。”阿杰指着“密钥”的备注，“档案里说，想联系‘幽灵’，必须走‘密钥’建的加密通道。这说明‘密钥’不只是‘幽灵’的保护伞，他说不定还为更大的网络服务——这里面肯定有‘夜莺’，还有他背后的‘普罗米修斯之火’财团。”
这发现太关键了。直接找“幽灵”或者“夜莺”，难如登天，可“密钥”不一样——他是数字世界的枢纽，反而可能是个突破口。只要能找到他，说不定就能把整个加密通讯网撕开个口子。
“能找到这个‘密钥’吗？”顾北辰终于开口了，声音沉沉的。
“难，太难了。”阿杰摇摇头，“这种级别的黑客，跟水里的鱼似的，根本抓不住。不过……‘幽灵’做的装备总得流通吧？尤其是这种带‘签名’的定制货，有时候会在特定的小圈子里露脸——要么是展示，要么是交易，甚至可能就是……炫耀。”
他切到一个暗网界面，过了好几层代理跳转，又输了特定密钥，一个特别隐蔽的论坛页面才跳出来。上面的字都是俚语混着代码，看着跟暗号似的。
“这是顶级地下科技和装备黑市的入口。”阿杰解释道，“门槛高得很，得有人引荐，还得证明自己有实力。根据一些零碎的线索，‘幽灵’的东西偶尔会在这儿的‘幽灵市集’板块出现。而且最近，有条模糊的信息在传……”
他把一条加密语写的短公告放大：“柏林。新月之夜。老地方。有新品展示，亦有旧钥寻主。”
“柏林！时间和地点都跟一个要开的秘密集会对得上！”阿杰解读道，“‘新品展示’可能是新装备或者新技术，至于‘旧钥寻主’……这太像‘密钥’会发的信息了！他说不定是在找新的合作伙伴，或者是在处理一些旧‘钥匙’——比如那些不安全的访问权限、后门什么的。这是我们找他的最好机会！”
目标定在了柏林的地下黑市，线索看着明确了，可屋里的气氛反而更沉了。这明明是个机会，可谁都知道，也可能是个挖好的陷阱。
“夜莺”刚搞了那么一场血腥警告，他会想不到沈清焰团队会拼尽全力查源头吗？这条看着偶然冒出来的信息，会不会就是“夜莺”或者“密钥”扔出来的诱饵，就等着他们往里跳，掉进更深的圈套里？
“风险太大了。”顾北辰说得干脆，“我们对‘密钥’一点都不了解，柏林那个黑市的情况也摸不清楚。要是陷阱，我们就是送上门去。”
沈清焰没说话，目光又落回那枚暗银色羽镖上。“夜莺”留下的话——“火焰，终将吞噬飞蛾”——在脑子里打转。一直被动防御，最后真的会变成扑火的飞蛾。
“风险本来就一直有。”她抬起头，目光扫过顾北辰和阿杰，眼里满是冷静的分析，“但按逻辑想，‘密钥’是服务者，跟‘夜莺’不是一条心。‘夜莺’暴露了，行动也没成，这对‘密钥’来说也是风险。他发这条信息，不一定是帮‘夜莺’，说不定是在给自己找后路，或者……转移注意力。”
她走到主屏幕前，指着那条信息：“‘旧钥寻主’，听着更像自救，或者调整业务。而且，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主动接近对方核心网络的机会。不能因为怕陷阱，就把这把可能打开局面的‘钥匙’扔了。”
她分析得有条有理，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。阿杰点了点头，显然是认同了。顾北辰盯着她，看到了她眼里那股不容置疑的决心——他知道，她已经做好决定了。
“得有个周密的计划。”顾北辰最后说道，语气里透着他已经从评估风险，转成策划行动了，“身份伪装、怎么进去、怎么紧急撤离、情报支援……哪一步都不能错。”
“进黑市要的身份和‘门票’，我来搞定。”阿杰立刻接话，双手又回到了键盘上，“得调用些存着的虚拟身份和加密货币。”
沈清焰深吸了口气，下了决断：“准备行动。我们去柏林，会会这个‘密钥’。”
行动计划大致定下来了。阿杰开始全力忙活，想在黑市集会开始前，多查点关于场地、规则，还有可能会来的人的信息。顾北辰则走到一边，用保密线路联系柏林那边信得过的人手和资源，为接下来的行动铺好安全网。
沈清焰一个人站在羽镖前，伸出食指，轻轻碰了碰那冰冷又精致的金属羽毛。触感又尖又危险，像藏着锋芒。
柏林，“新月之夜”。这趟行程，肯定不会是平静的tech-noir之旅。他们要找的“密钥”，到底是打开困局的希望，还是引他们进更深地狱的诅咒？信息的另一头，是没察觉危险的猎物，还是早就布好网等着的猎人？
她把羽镖收起来，紧紧攥在手里。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，传来清晰的痛感。
这痛感在提醒她——棋局已经下到中盘，下一步，绝对不能输。而柏林的夜色里，等着他们的，是答案，还是更深的迷局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