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泄露，如同夜风中的一粒尘埃，未能在这深宫禁苑中激起任何肉眼可见的波澜。
值守的侍卫揉了揉眼睛，只当是春日夜寒导致的错觉；钦天监的官员在记录簿上添了条“疑似仪器误差”的备注后，便继续打盹。
然而，这粒“尘埃”，却精准地落入了某些一直高度警惕的“网”中。
冷宫。 阴影中的中年人再次无声浮现，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与凝重：“主上，东宫那边…有动静了！” 枯槁老者原本半闭的双眼骤然睁开，精光一闪：“哦？朱棣又去了？” “非也。非是人之动静。”
中年人低声道，“是我们布置在禁地外围三处‘幽窍’中的‘汲灵子蛊’，在同一瞬间，极其短暂地…躁动了一下！虽然微弱至极，几乎无法捕捉，但三蛊同频，绝非巧合！” “汲灵子蛊”乃是一种极其阴毒隐秘的蛊虫，对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，尤其是与生命灵性相关的波动，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。老者早在朱棣将东宫列为禁地之初，便命人暗中将数枚子蛊植入禁地外围的特定地砖之下，用以监控任何异常能量逸散。
老者指节轻轻敲击桌面：“可知波动性质？” “极其奇异。”中年人面露困惑，“非阴非阳，非寒非热，纯净至极却又…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‘解析’与‘洞察’的意蕴，与我等所知任何功法、任何异宝波动皆不相同！转瞬即逝，无法追踪溯源，但子蛊的躁动不会错，定有极其特殊的灵辉曾短暂逸出！”
“解析？洞察？”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疑，随即化为更深的贪婪，“莫非…那东西不仅未死，反而在内部达到了某种…我等无法理解的境界？甚至开始尝试突破朱棣设下的禁锢？”
他猛地站起身，在昏暗的殿中踱步：“朱棣可知情？” “看禁地守卫依旧平静，不似知情。应是极其微弱的泄漏，未能被外界常人察觉，唯有专司此道的子蛊方能感应。”
“好！好！好！”老者连说三声好，脸上露出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，“果然是天助我也！朱棣那座金笼，怕是快关不住这只…真正的凤凰了！”
他立刻下令：“加派人手，盯紧所有与‘本草精粹司’旧案有牵连、如今可能接触药材物资的渠道！那东西若需突破，光靠寒玉绝无可能，定需外界药石之精！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物资流向东宫，立刻报我！” “再令‘蜃楼’设法，看能否在下次钦天监检修观测仪器时，做些手脚，让其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那种特殊波动！”
“是！” 阴影扭动，中年人领命而去。 老者独自望向东宫方向，眼中光芒闪烁不定：“灵辉自晦，终难掩其芒。
朱棣啊朱棣，你筑这金笼，反倒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…且待你这看笼人，何时才发现笼中雀已非昔日模样吧！呵呵呵…”
乾清宫。 朱棣正批阅着奏折，却有些心神不宁。自那日认定异人“死而复生”后，他虽狂喜，却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。那种恢复的速度和状态，好的有些…超出常理了。 他放下朱笔，揉了揉眉心。
或许…该再去看看？虽然下令不得打扰，但远远感知一下，应当无妨。
他起身，再次无声无息地来到东宫禁地之外。 夜色下的宫殿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寒玉，寂静无声。守卫见到是他，无声跪地行礼。 朱棣凝神，缓缓释放出一丝极其细微温和的龙气，如同触须般，小心翼翼地探向宫殿。
然而，就在他的龙气即将触及宫殿外墙的刹那—— “嗡…” 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纯净冰冷的“排斥力”，竟从那宫殿本身渗透出来，将他的龙气轻轻荡开！ 并非强烈的抵抗，更像是一种…自成一体、拒绝外界探知的“领域”的天然排斥！
朱棣瞳孔微缩，猛地收回龙气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！ 这…这是？！ 这绝非那异人主动抗拒！更像是那整座宫殿，在经过长期浸润后，自发形成了一种保护性的能量场？
他再次尝试，这次稍微加强了一丝龙气。 那排斥力也随之增强，依旧温和却坚定，仿佛在告诉他：此域有主，请勿窥探。 朱棣站在原地，沉默了。 狂喜早已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惊惑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…忌惮。 这东西…恢复得似乎太好了点？好到已经开始反过来影响环境，甚至排斥他这个帝王了？ 这究竟是福是祸？
他忽然想起之前那“药粹中毒”事件，心中疑窦丛生。那次投毒，当真只是精粹司内部的问题？会不会…是这东西恢复到了一定程度，本能地排斥所有外来之物，包括他提供的“精粹”？ 那这次的“排斥领域”呢？是无意识形成的，还是…某种有意识的宣告？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翻腾，让他心乱如麻。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一手打造“供养”起来的异人，了解得实在太少了。
它的本质、它的意图、它恢复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…全是未知！ 这种失控的感觉，让习惯掌控一切的帝王感到极度不适。 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冰冷宫殿，眼神复杂难明，最终一言不发，转身离去。
回到乾清宫，他下达了一道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旨意： “传令影卫，东宫禁地外围监控力度加倍。若有任何异常能量波动…无论强弱，无论性质，即刻密报！哪怕是…从那殿内出来的！” 帝心惑变，喜忧参半。供养依旧，警惕已生。
东宫偏殿内。 那一点灵识对殿外因它而无心引发的暗流涌动毫无所知。它正全力恢复着之前那次“能量泄露”试验的巨大消耗。 虽然代价巨大，但成功的喜悦和那短暂接触外界“噪音”的感觉，支撑着它。
它“看”着内部出现裂痕的“水晶盐岩”，心中并无气馁，反而充满了探索者的兴奋。 一次不行，就十次！百次！ 它开始更有计划地积蓄能量，更仔细地分析殿内每一种材料的特性，推演着下一次尝试的可能组合与频率。 它不知道出口在何处，但它知道，方向已然找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