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——”
清脆的下课铃声划破了教学楼的宁静。
几乎是同时，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南初晓利落地合上了笔盖，微微侧过头，目光投向窗外。
阳光正好，透过玻璃带来暖意，微风里隐约裹挟着从食堂方向飘来的饭菜香气，南初晓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，一种安心感悄然弥漫开来。
“还好，”南初晓暗自思忖，鼻翼耸动，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，“今天中午食堂好像没什么特别诱人的硬菜，不然等会儿回家吃不了，那可就亏大了。”
不急不躁地将桌面的书本文具收进抽屉，南初晓抬起头，视线精准地落在黑板角落的值日表上，快速扫视，确认没有他的名字后干脆利落地站起身，将空荡荡的书包甩到肩上，动作流畅地朝教室外走去。
“南初晓！”陈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追了上来，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，自然地发出邀请：
“走吧，一起去食堂！之前我请你吃饭的时候，你说过要请回来的！”
陈瑶走出两步，却发现南初晓并没有跟上来，不由疑惑地转过头，催促道：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快走啊，去晚了肯定排长队，什么都抢不到了！”
南初晓停下脚步，摇了摇头：
“算了，下次吧，我闻着今天食堂估计没什么好菜，”他顿了顿，补充了一个更实在的理由，“而且，我中午有事，需要回去一趟。”
“啊？这么早就要回去啊？”陈瑶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明显的遗憾，声音也蔫了几分，“我还想着下午跟你一起去学校的图书馆逛逛，你还没去过学校的图书馆吧？”
“下次吧。”南初晓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，他已经单肩挎好书包，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教室后门，只留给陈瑶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。
走出教学楼，通往校门的路必然经过宽阔的大操场。
霎时间，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和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扑面而来，高一的新生们穿着统一的，略显松垮的迷彩服，正在教官嘹亮甚至有些嘶哑的口令下，进行着军训前的列队演练。
毒辣的日头毫无保留地炙烤着大地，将那片绿色的方阵笼罩其中，许多新生的脸颊已被晒得通红，汗水不断从帽檐下渗出，沿着鬓角滑落。
南初晓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一片“惨烈”的景象，脚下的速度丝毫未减，忽然，之前陈瑶在速写本上疯狂涂鸦的向日葵猛地闯入脑海，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轻轻抽动了一下。
看来陈瑶的“阳光普照”祈祷，效果未免有些好过头了，只是，脸上挂着无良笑容的南初晓没有发现，操场上，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。
走出校门，身后的喧嚣渐渐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，南初晓的视线习惯性地投向马路对面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，果然，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已经安静地停在那里。
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，露出了郑仪半张张望的脸，一捕捉到他的身影，她脸上立刻绽放出安心的笑容，远远地就朝他招了招手。
然而，就在南初晓准备过马路时，轿车的后门被猛地从里面推开！一个小小的身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下来，兴奋地挥舞着手臂，大喊声清脆响亮：
“哥哥！”
南初晓看清来人，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，略显诧异问道：
“你怎么也来了？”
郑乐几步跑到他面前，仰起红扑扑的小脸，眼睛亮晶晶的，邀功似的说：
“嘿嘿，妈妈说今天来接哥哥，我就一起跟来了！我也要接哥哥回家！”
南初晓还没来得及回应，郑仪已经下车，温柔地提醒道：
“先上车吧，外面太阳大，挺热的。”
“好！”郑乐欢快地应了一声，率先钻回了车里。
车内空调打得很足，沁凉的冷气瞬间包裹上来，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所有燥热，郑乐一坐稳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叽叽喳喳，分享着她认为的各种趣事。
南初晓靠在椅背上，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两个单音作为回应，目光不经意地透过车内的后视镜，与前方驾驶座上郑仪瞥来的视线，在空中有着短暂而微妙交汇。
说着说着，郑乐的声音忽然低落下来，她小声地，带着点委屈地嘟囔：
“哥哥…我想你了…”
南初晓收回目光，看向身旁的小女孩，语气疑惑：
“嗯？我不是一直在吗？”
“在是在…”郑乐的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，“但是这几天，我只有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才能看到哥哥一会儿，晚上我睡着了哥哥都还没回来…没有哥哥陪我玩，每天晚上都好无聊…”
郑乐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，南初晓沉默了一下，开口解释道：
“这样啊，真是抱歉，因为我现在也要上学了…”
“不要嘛！”郑乐忽然情绪激动起来，整个小人儿直接扑到了南初晓的怀里，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，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，声音闷闷地带着哭腔开始撒娇，“我不要嘛！哥哥不要去上学嘛！我想哥哥陪我玩！”
柔软的触感和依赖的姿态让南初晓身体微微一僵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这时，正在开车的郑仪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幕，适时地开口，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：
“好了，小乐，别闹了，哥哥上学已经很累了，让你哥哥安静休息一会儿。”
“可是…可是…”
郑乐依旧把脸埋在南初晓的胸口，声音闷闷的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能消散的委屈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，眼看金豆豆就要掉下来。
车内一时间只剩下她细微的抽噎声和空调运作的微弱低鸣，下一秒，一只温暖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了郑乐毛茸茸的发顶。
郑乐的抽泣声那瞬间顿住了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，她有些慢慢地从南初晓怀里抬起头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。
仰起小脸，模糊的泪眼望过去，就看到南初晓正慢慢地抬手摘下了挂在脸上的黑色口罩。
口罩绳绕过耳际，露出南初晓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张隐藏起来的，过分好看的脸，他的嘴角正微微向上弯起，勾勒出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。
像拨开厚重云层的阳光，干净，温和，带着十足的诚意。
有时候，一个温暖而真诚的笑容，远比语言更加有力。
郑乐呆呆地看着南初晓的笑容，都忘了要继续哭，眼泪还挂在腮边，小嘴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了。
那一刻，所有因为南初晓不能陪她玩的委屈，好像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，像礼物一样的笑容轻轻抚平了。
郑乐甚至下意识地，也跟着咧开嘴，红彤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泪花的，傻乎乎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