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歌颂】的效果潜移默化地发生着。
张烨的话语让哈兰德产生了思考。
那些天降者的到来，到底带来了什么？
他回想着，发现好像真如张烨所说的，天降者带来的，只有苦难与混乱。
帝国和教廷都因为天降者能产生的利益，会选择去维护天降者。
可天降者呢？
他们好像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。
他也接触过天降者，给他的感觉只有——无礼，无知，还有不可理喻。
他作为圣殿骑士，身份崇高，哪怕是一方大贵族见到他，也得礼让，可这些天降者却恬不知耻地凑上来，嘴里说着“合影”“打卡”之类的冒犯之语。
甚至还有天降者会直接向他索要任务。
全无敬畏之心！
这些他可以无所谓，关键是，这些天降者对他这威名显赫的圣殿骑士尚且如此，那对待那些平民百姓，又会如何？
他之前没有去关注过，但他也听过一些关于天降者中的【红光者】造成的恶性事件。
有仅凭喜好就将一座村庄屠灭，男的杀了，女的抓起来当奴隶蹂躏。
有为了修炼邪魔法，不惜献祭数百人。
还有为了某件装备或道具大打出手，最后波及一方城镇死伤惨重。
这些，是少数吗？
这些天降者，真的有将这个世界的人，当人看待吗？
他们嘻嘻哈哈，看似只是没心没肺的顽童，但他们所做的一切，却处处透着一种游戏之心，好似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，都只是供他们玩乐的道具，显得理所应当。
他也曾不屑理会这些天降者，觉得他们掀不起太大风浪。
可如今一看，真是如此吗？
哈兰德不了解张烨的过往，但他能从张烨表现出的对天降者的仇恨与杀意，推测出一些事情。
永夜之主，因为天降者而诞生。
这不证明了天降者的到来，只会带来罪恶与黑暗吗？
不仅是他，眼下所有骑士，包括金狮鹫骑士团还有白羽骑士团的骑士，此刻心中都萌生出了对天降者的厌恶。
哪怕此前他们没有过，但如今也因为张烨的话语，因为他的煽动，而发生了心理层面的改变。
特别是白羽骑士团的骑士们。
此前她们还疑惑，为什么张烨有这种力量却不早点用，明明只要他展现出这种力量，就能将她们团灭，这样也不至于被后来的金狮鹫骑士团和哈兰德纠缠上。
现在她们明白了。
这一切，仅仅是因为这并非他所希望的念想。
仅仅是因为，他不想这么杀了她们。
就算此刻哈兰德将张烨逼到如此地步，张烨依旧选择克制着没有杀他，也仅仅是因为张烨根本没有将他们视作敌人。
连被死亡与复仇环绕的永夜之主，都如此清晰透彻，她们这些秉持正义与守护的骑士，又有什么资格向他挥动手中剑刃？
作为骑士，难道不应该保护人们免受天降者所伤害，避免更多像永夜之主这样的人出现吗？
否则，他们怎能秉持正义与守护之名？
所有人都沉默了，就连那些原本手持武器严阵以待的金狮鹫骑士团的骑士们，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武器，眼中闪过迷茫之色。
他们忽然觉得，将武器对准他，是不对的……
而白羽骑士团中，那位叫雅戈的女骑士，眼中闪过异色，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。
沉闷的轰鸣还在继续。
他在踏着虚空，朝着那些玩家走去，速度越来越快，动作也越来越流畅。
诡异的是【神圣国度】的玩家们并没有选择逃跑，而是站在原地，看着他朝他们走来。
因为【歌颂】的效果，也同样对他们有效。
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了一种“我们好像挺该死的”“死在永夜之主手里也算是赎罪吧”的想法。
只有一人，身体在不住地颤栗着，并且想要逃走。
【重剑有锋】！
他看着张烨，脚步不断后退，企图将自己藏在人群之中。
可不论他如何躲，他始终感觉有一道气息锁定了自己。
是永夜之主！
他发现我了？！
不……不可能……
我已经换了装扮，甚至连以前的技能都不敢用，他没理由认出我……
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……
他这么想着，可不知为何，明明张烨的双眼已经化作空洞，看不到眼珠，他却始终觉得张烨在盯着他。
逃……必须逃！
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中！
否则被虐杀是小，若被其他玩家察觉到异常，他这辈子就完了！！！
该死，身体怎么动不起来啊！！！
死身体，快动啊！
张烨越来越近，威压越来越强，【重剑有锋】只觉得有一道大山沉沉压来，让他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迟缓。
甚至于心中的恐惧都让他产生了负面效果，让他的动作进一步变形，浑身软弱无力，想抽刀自刎都难以做到——腰间的短刀束扣半天拨不开，刀也拔不出来。
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没有学习自杀类的技能。
但忽然间，他发现张烨停下了，而后抬起手，手中一颗黑色的圆球逐渐放大。
看这样子，好像是准备一波秒杀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玩家？
【重剑有锋】心中一喜。
因为在他看来，张烨此刻的举动无疑证明了——张烨没有认出他！
否则张烨不应该大招起手团灭他们，而是应该将他从人群中揪出来，慢慢虐杀，这才符合他对永夜之主那残暴扭曲的性格侧写。
一时间，他轻松了许多，手里的刀也放下了。
没认出来就好。
我就说嘛，区区一个Npc怎么可能认出他来。
哪怕是特殊世界boSS又如何？
游戏而已。
说不定这一切都只是游戏官方设计的一个剧情？
甚至连那个被永夜之主杀到死亡频闪的人，也只是官方设计的一个特别的剧情点，用来吓唬玩家的呢？
这么一想，【重剑有锋】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，甚至觉得这才是正解。
以至于他还觉得有些可笑，自己竟然真的因为区区一个游戏里的boSS担惊受怕那么久。
真是有够可笑的呢。
他这么想着，却没有意识到，那天地间回荡的心跳声，在此刻加速了几分。
【黑色希望·洞悉：你能洞悉更多信息，且能看见一切隐藏信息，黑暗不再遮挡你的视线，且能在一定程度上看见思想。】
他所想的一切，被张烨尽收眼底。
他浑然不知，他头顶的仇恨印记早已是鲜红一片，将他完全暴露——那大大的【100层】无比醒目。
看着还躲在人群后，耸肩摇头自嘲的【重剑有锋】，张烨闭上了眼睛。
他真的很想，很想，很想……立刻抓住他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，上演一场最血腥残暴的折磨与虐杀。
他想要将他每一寸骨头打碎，把他每一条的血肉撕下，把他剥皮抽筋，然后用治疗药水吊着他的命，重复这一切！！！
但他不能……
他在拼命维持自己的理智，他没有忘记【保护协议】的存在。
只要有保护协议，他就无法真正靠着折磨带来的剧烈痛苦杀死玩家。
只有当找到绕靠【保护协议】或者其他能真正杀死玩家的办法时，他才会真正对【重剑有锋】出手。
而且此刻他对【重剑有锋】的仇恨是100，每一次攻击都是即死攻击，根本无法折磨他，虐杀他。
他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仇恨，否则，他无法完成复仇。
而在此之前，他不能让其他玩家意识到【重剑有锋】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，不然【重剑有锋】很可能会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，从而彻底退出这个世界。
若真如此，那想要再找到他并复仇，就更难了。
所以现在，他必须忍……
忍住仇恨……忍住痛苦……忍住将其虐杀的欲望……
他可以的，他能做到。
因为此刻摄恨荆棘带来的痛苦，前所未有的剧烈，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痛苦，反而让他愈发平静。
作为死亡与复仇的长子，他怎能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？
他必须能掌控仇恨，这样才有资格复仇！
不过现在仇人就在眼前，他不能什么都不做，否则他愧对于她，也愧对这心中的仇恨。
至少……遇见了就不能放过他。
先杀一次，这会是开始，绝不会是结束！
【死亡与复仇女神对你表示肯定与欣慰。】
脑中传来熟悉的信息，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，在那黑暗与空洞的衬托下，他的笑容，显得愈发扭曲和病态。
这让所有玩家心头一颤，连本来已经豁然开朗的【重剑有锋】，都再次感到通体冰寒。
于是，张烨的手放下了，黑色的光球也随之落下。
在黑色的光波湮灭一切之前，玩家们看到了他的嘴动了动，好像在无声地说着什么。
由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并非现实中的语言，玩家能听懂完全是因为自带的系统翻译，所以他们也读不懂张烨的唇语。
在场其他骑士也读不懂，因为张烨说的不是西方大陆的语言，况且他们也不会唇语，更不会注意到这个。
但有一个人正好会东方语，且也正好会唇语，也正好注意到了这点——那个叫雅戈的白羽骑士。
他在说。
“你逃不掉的……”
但就算是她也没有注意到，那一瞬间，张烨手中一块金色的罗盘从一道极其隐秘的黑暗之门中，一闪而过。
【索敌罗盘：标记一个目标，当目标出现在三十公里范围内时，会做出响应，追踪效果受到隐匿手段的影响——死亡，开始追猎。】
……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