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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铁从一个繁华的都市到另一个繁华的都市,经过一片片农田和村庄,就像是大部分人的人生,出生的欢笑,一辈子的平庸,去世的眼泪,不一而足。
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从网上订好酒店后,眼睛就盯着飞驰而过的景象,胡乱地思考着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。快到天津站的时候,手机微信响了,我拿起一看,是俞筱楠发来的,问我是不是还在加班,她已经做好饭了。我忘记她答应我会在家给我做饭吃,所以没有说自己去了天津。我赶紧给她发了一条语音,说了一下情况。她有些委屈,说自己炒多了菜。我说你明天都带到公司去,让同事也尝尝你的手艺。她没再回我。
出了站,天已经黑了,我给老张打了个电话,他说自己已经快到了,让我打车过去,然后把地址发给了我。我站在站前广场上,遥遥地拍了一张世纪钟的照片,发了个朋友圈,配文说:九河下梢天津卫。
我打车来到饭局的时候,已经快八点了。天津和北京的晚高峰没什么差别,海河两岸亮起的汽车尾灯犹如长龙,徐徐前行。
饭局已经开始一会儿了,老张让我赶紧落座,并把我介绍给大家。寒暄一番后,老张叫过服务员,又点了两个菜,张罗着给我倒酒。我本想拒绝的,可架不住大家一起劝,便说少喝一点。
这桌人中有认识李总的,听说我是他的员工,便攀起了交情。聊到项目的时候,我把最近在搞的自考说了说。好几个人比较感兴趣,我便加了他们的微信,说等我回去之后发些资料给他们。聊完业务,酒至半酣,大家又开始吹起了牛逼。
我也微醺了,凑到老张跟前,说上次从你那儿开车回北京的时候,出了交通事故,所以今天都没敢开车来。老张说,你你妈人没事儿不就得了嘛,来来来,喝酒。
饭局快结束的时候,老张招呼大家一起去唱歌,然后又问我订没订好酒店,要是没订的话,他来帮我订。我说已经订完了。老张问了地址,说唱完歌后送我回去。
离开饭店的时候,囡囡终于给我发消息了。她说看到了我发的朋友圈,现在是不是还在天津。我看了看时间,九点多了,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,便说自己今天要在这边住一宿。囡囡说,我现在在海河边上。我愣了一下,没想到她所谓的外地,居然是距离北京咫尺的天津。我说,你们还没回去休息吗?囡囡说,只有我一个人。
老张见我站住不动,又回到我的身边,探头看了看我的手机屏幕,说,走啊,咱们去路边打车。我抬头看了看老张,委婉地表示自己就不去了,还有点别的事情。老张说,你好不容易来一趟,给大哥个面子,一起去玩会儿吧。我说,一个朋友正好也在这边,我去找她一趟。老张说,把你朋友叫来一起玩儿呗,有嘛呀。我笑着给老张递了支烟,说我这朋友是个女的,不愿意凑热闹。老张顿时明戏,眼神变得暧昧起来,在我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,淫笑着说,我以为你bK的真是过来找我的呢,合着我只是幌子,真实目的原来是为了娘们儿。我不想跟他解释什么,越解释越乱,就随着他的表情,也露出了坏笑。
饭局的那些人招呼我们。老张搂着我的肩膀走到路边,说,小路不跟咱们去了,人家佳人有约。大家哈哈大笑,说不耽误小路去会姑娘了。
这些人分别上了几辆出租车,我客套地与他们告别,说下次再来的时候再跟大哥们相聚。送别这些人后,我赶紧给囡囡打去了电话。
电话很快就接通了,我问:“你男朋友没和你在一起吗?我以为他陪着你来的呢。”
她落寞地说:“就我自己。”
“这大晚上的,你别一个人在河边了,危险,还是先回酒店吧。”
“河边人挺多的,不危险……你怎么来天津了?”
我随口说道:“当然是找你来了。”
囡囡笑了:“说正经的呢。”
“刚和几个合作机构的人吃了顿饭,你在哪儿呢,给我发个位置,我去找你。”
挂了电话后,囡囡把她住的酒店名称发给了我,说她就在酒店边的河岸台阶上坐着。我走到路边,招手拦下一辆空驶的出租车,报出了那家酒店的名字。
刚才的那顿酒让我脑袋有些发懵,分不清方向,不过即便我在清醒的状态下也在这座沿河而建的城市中找不着北。我只能凭感觉猜测是在海河东岸行驶。司机开得很快,在为数不多的车辆中左右穿行,搞得我有些晕车,让司机开慢点,否则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吐在他的车上。司机头也不回地说,吐了还不简单吗,给我洗车去。我有些难受,不想再搭理他,他也放慢了车速,好像真的怕我会吐。
夜晚的海河在城市灯光的照耀下,波光粼粼,远处的天津之眼伫立在永乐桥上,泛着粉红色光,俨然成为了这个城市中的地标建筑。水中倒映的天津之眼,随着流波轻摆,它好像也喝多了似的。
囡囡住的酒店就在天津之眼附近。我结完账下了车,抬头看了一眼酒店,又看了看马路斜前方的天津之眼,忽然一阵眩晕,胃里翻腾着。我弯下了腰,一张嘴,终于还是吐了出来。
吐完之后,我擦了擦嘴角和眼泪,来到街角的一家便利店,买了一瓶水,出去后漱了漱口。等我稍缓了一会儿后,穿过马路,来到河边。虽然此时已经九点半多了,但是往来的行人还是不算少。我左右看了看,似乎没有找到囡囡,便打了个电话,问她在哪儿。囡囡说,你个老么咔哧眼的,往右看。我向右看去,二十米开外,她坐在河边的一块平台上向我招手。我说,你来北京才几年呀,这些土话倒是没少学。
囡囡身边有一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几罐啤酒。我走了过去,她把袋子拿到另一侧,我在她的身边坐下,又干呕了两声,不过没再吐出什么。
囡囡轻轻拍着我的背,说:“刚才喝了多少呀?”
“没多少,主要是出租车司机太猛了,”我拧开矿泉水瓶盖,喝了一口,“你怎么自己跑到这儿来了?到底怎么了?只回蓬哥和贝贝的消息,也不回我的……”
“风哥,你是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人。”
“要不是看到我的朋友圈,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你在这儿呢?”
“是,本来就没想告诉任何人,要不是彭蓬一直追问我,我也不会回他的。”
“你到底怎么了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和你的男朋友有关系?”
囡囡倏地看向我,瞬间泪眼婆娑,靠在我的肩头哭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