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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麦脉一前一后回到囡囡家,囡囡和彭蓬正在用胶带打包着一个纸箱子。囡囡去一边休息,我和彭蓬来干这些活儿就行了。
“你也是,”我心疼地埋怨囡囡,“既然要搬家,干嘛不告诉我一声,我上午就不回我妈那儿了,过来帮你干活儿多好啊。”
“我不是怕你和小……她在一起呢嘛,我现在也不好意思总是打扰你呀。”囡囡说。
“你放心,她也会支持我来帮助妹妹做事情的。”
“我去给你倒杯水吧……哎呀,杯子都已经打包起来了。”囡囡自责地摇摇头。
麦脉说:“你们先收拾着,我下楼去买几瓶水吧。”
麦脉离开后,囡囡坐到床上,拉开床头柜的抽屉,拿出那副手铐,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,又拿出一张照片,隔着墨镜看了看,两行眼泪流了下来。彭蓬咬了咬嘴唇,指了指我边上的抽纸盒,我会意,拿过抽纸盒递给彭蓬,再由他转交给囡囡。囡囡道了谢,抽出两张纸,擦了擦墨镜外的眼泪,接着背过身去,取下墨镜,又轻轻擦了擦眼睛。
我和彭蓬对视一眼后,对囡囡说:“囡囡,你转过来,让我看看你。”
“我不好看,风哥你别看了。”
我又看向彭蓬,他也摇了摇头。我问:“囡囡,这房子当初是用你的名字租的还是用老黄的名字租的?”
囡囡吸了吸鼻子,重新戴好墨镜,转过身来,对我说:“是用我的名字租的,还有两个月才到下次交房租的时间呢,我到时候提前跟房东说好,之后就不续租了。”
“房子里的这些家具什么的,是老黄买的还是房东的?”我又问。
“有他买的,也有原先房东的,不过我都不打算要了,只带走一些我的衣服和日用品就好了,新……新房子那边什么都有。”囡囡说。
我看了看彭蓬,他躲开我的目光,低头数着脚下的箱子,询问囡囡是否还有需要打包的东西。囡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,说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。
我掏出烟,分给彭蓬一支。现在囡囡决定要离开老黄了,那么在这里抽烟也就不算事儿了。我抽着烟,问彭蓬和囡囡:“搬家你们俩昨天下午商量出来的结果?”
“囡囡说她不想再活在老黄的阴影下了,她想离开他,所以我就让她先从搬家开始……”彭蓬解释说。
我问囡囡:“你在‘晓风残月’那里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,就这么放弃了,不觉得可惜吗?”
囡囡说:“说实话,‘晓风残月’的收支几乎只够成本,这一年左右的时间,没挣到什么钱,如果面积小一些的话,或许还会盈利,所以还不如早早了断。”
“那你打算多少钱转出去?”
“前期投入了六十多万,房租是两年的,现在还有一年,所有设备都留下,我要是五十万兑出去,实际上四十五万就能接受,你说会有人来接吗?”
“我也说不好,你问我还不是问蓬哥呢。”我说。
彭蓬插话道:“依我说,四十五万差不多,不过现在着急往外兑,可以再便宜些,但是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能来接手的……我倒是可以问问我的一些朋友,如果要是有愿意的,我可以出一部分钱入股,一起来经营‘晓风残月’,毕竟我也不想把这个店完全拱手给别人,可我自己手里又没多少钱了。”
“对了,你们那个民宿什么时候能装修完?能不能赶在今年暑期开业?”我问。
“工期预计一个半月,之后再往里进一些家具和设备什么的,估计最快也要8月中旬了吧。等开业之后,我先组织我们公司在那里搞一次团建,晓风,到时候你也带着你女朋友一起来吧。”
“别了,我怕你妹妹给我甩脸子。”
“你不用理她,她就是一小孩儿,没什么心眼儿,喜怒都写在脸上,过两天就没新鲜劲儿了。”彭蓬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我苦笑着,吸了一口烟,心想你妹妹可挺有心眼儿的。
囡囡忽然说:“风哥,你猜我们的民宿叫什么名字?”
“叫什么名字?我哪儿知道呀。”
“你往‘晓风残月’上想,跟这个名字有关。”囡囡的嘴角上扬,看来她对民宿的名字很满意。
“‘晓风残月’?”我思考着,实际上毫无头绪,“什么能跟‘晓风残月’呢?‘月’字吗?‘月上柳梢头’?”
“有一个字对了。”
“月什么呢?”
“你别可着‘月’猜呀?”彭蓬也笑着,“想想中间那个字。”
“中间的字?‘柳’吗?”我见他俩同时点了点头,依然猜不到,“‘柳’什么?‘残花败柳’?”
“啧!”他俩同时表现出嫌弃的表情,“没文化真可怕!”
“我没文化,你们俩就别耍着我玩儿了。”我自嘲地说。
“有句词没听说过吗?‘今宵酒醒何处?杨柳岸,晓风残月’。”囡囡说。
彭蓬解释道:“之前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儿,也没想到会放弃‘晓风残月’,而且民宿那边挨着一条小溪,边上种了些杨树和柳树,所以我们俩一合计,用‘杨柳岸’来命名,最合适不过了。”
“这个名字真是绝了,”我鼓掌道,“就算‘晓风残月’最后兑出去了也无所谓,以后你们可以再搞一家新的‘晓风残月’嘛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所以就算‘晓风残月’不属于我们了,以后我们还是有机会再开一家‘晓风残月’的。”
正说着,麦脉在外面踢着门,大声招呼囡囡的名字,让我们去给她开门。我离门最近,站了起来给她打开了门,从她的手里接过塑料袋,里面有五六瓶饮料和水,颇有些沉。
麦脉一屁股坐在了我刚才坐的椅子上,拿过一瓶矿泉水,让我帮她打开。我无奈地接了过来,打开后还给了她。她猛地灌了一口,不慎被呛到了,囡囡把抽纸包扔给了我,我抽出两张纸,递给了麦脉:“慢点喝,又没人跟你抢。”
麦脉擦着嘴说:“你就一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说,一张嘴就批评我。”
“你别你哥告我黑状啊,我可从来没批评过你。”我反驳道。
麦脉对着彭蓬撒起娇来:“哥,你管管他吧,他总是以大欺小,每次见到我之后都要数落我一顿。”
彭蓬笑着帮麦脉撑腰:“路晓风,别老欺负我妹妹,要不然以后就不让她见你了。”
“说话算数?”
麦脉不干了:“那不行,还是让他接着欺负我吧。”
我们又互相调侃了几句,喝了些水。囡囡拿着那张照片站了起来,又认真地看了看,将它一分为二,二分为四,四分为八,八分为十六,然后就分不动了。她走到窗边,打开窗户,随手一扬,照片的碎片在阳光下化作一片片飞舞的蝴蝶,很快就飘散不见了。
囡囡走回屋子中间,看了看已经打包好的箱子,又环顾了一下屋里,说:“咱们走吧,我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