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平六年(公元189年)底,南阳的寒风裹挟着黄土,掠过丹水河畔的军营。许褚身披玄色征袍,站在营帐前的高台上,望着南方南阳郡的方向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青虹剑——这是他率军渡过黄河、闯过武关后,在南阳站稳的第一处脚跟,而眼下最重要的事,便是去拜访袁术。
帐下亲卫周泰捧着一件刚烘干的披风走来,轻声道:“主公,风大,您且披上。宛城那边已传来消息,袁术将军得知您抵达丹水,已派人传话,说随时愿意见您。”
许褚接过披风,搭在肩上,目光仍未离开南方:“幼平,你可知我为何要在袁绍与袁术之间,选后者依附?”
周泰挠了挠头,憨声道:“程公说过,袁术是袁家嫡子,名声大?”
许褚笑了笑,转身走下高台,对围拢过来的周泰、贾逵等人道:“不止是嫡子之名。袁家四世三公,根基深植天下,这是世人都知的,但袁家内部的门道,却没几人能看清。”
这时,程昱、张既、傅干等文臣谋士也闻声而来,聚在舆图前。程昱轻抚长须,缓声道:“主公召集我等,可是要议定依附袁术之策?”
许褚点头,手指点在汝南郡的位置:“正要请诸位参详。袁家现任的宗家,本是袁逢——他官至司空,还承袭了安国亭侯的爵位,这爵位是袁家世袭的,谁握着爵位,谁就是袁家名正言顺的掌权人。可惜袁逢死得早,爵位便传给了嫡长子袁基,而袁家的朝堂势力,则由袁逢的弟弟袁隗接手,如今袁隗是司徒,总领袁家在洛阳的人脉。”
“那袁绍与袁术呢?”贾逵好奇地问道,他虽饱读诗书,却对世家内部的嫡庶纠葛知之甚少。
“袁绍是袁逢的庶子,”许褚解释道,“按规矩,庶子本无资格继承家业,恰好袁逢的二哥袁成没有子嗣,袁绍便被过继给了袁成。这一过继,身份就变了——他成了袁成府的嫡长子,论辈分,反而比身为袁逢嫡次子的袁术,多了一层‘长房’的体面。”
周泰皱眉道:“这么说,袁术的处境倒是尴尬?上有嫡兄袁基继承爵位,下有过继的袁绍占了长房之名,他夹在中间,反倒没了明确的路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程昱接过话头,语气沉稳,“袁基跟着袁隗走三公九卿的路子,将来是要接袁家朝堂班底的;袁绍跟着袁成的旧部,走外戚大将军府的路线,早年在何进麾下就很得势;只有袁术,既是遗腹子,没见过父亲,又没明确的靠山,只能靠‘侠气’在洛阳公子圈里立足——《后汉书》说他‘少以侠气闻,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’,这性子,倒和早年的曹操、刘备有些像,都是没走正统路子的‘边缘人’。”
张既若有所思:“如此说来,袁术在袁氏内部实则处于相对弱势,更需要外力支持。这对我等而言,反倒是机会。”
傅干点头赞同:“德容兄所言极是。袁术既无稳固根基,必更倚重外援。我等新附,反易得其重用。”
许褚走到舆图东侧,指着洛阳方向:“更重要的是时局。董卓能入京,本是袁隗一手提拔——当年董卓在并州,是袁隗保举他做的并州牧,说穿了,董卓就是袁隗养的‘刀’。可这把刀入了洛阳,却想反噬主人,要废了袁隗立的少帝刘辩,改立陈留王刘协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沉了几分:“当时袁绍代表袁家去跟董卓谈,谈崩了就拔剑相向,说‘我的剑也未尝不利’,看着勇,其实事后怕得要死,连夜就带着人逃了。那一次逃跑的,不是他一个,是整个袁家外围的势力,分了三个方向——袁绍带淳于琼、许攸去了河北冀州,曹操回了河南兖州陈留,而袁术,就来了荆楚的南阳。”
薛悌抚掌道:“妙啊!如今天下势力初分,袁术身处南阳要冲,北可图司隶,东可进豫州,南可制荆州。我等依附于他,正可借其势而图发展。”
王思沉吟道:“思以为,袁术虽处要冲,却也四面受敌。北有董卓,东有陶谦,南有王叡,西有刘焉。此等局面,正需良将镇守,主公此去,必得重用。”
许褚指向舆图上的各个区域:“往后中原,很可能是两大阵营对撞——一边是以袁绍为首的‘士大夫阵营’,拉上曹操、张邈、孔融、王叡、张咨这些士族出身的人;另一边是以袁术为首的‘军阀阵营’,联合孙坚、陶谦、公孙瓒这些靠军功或地方势力起来的人。你们看这战场分布:河北是袁绍打公孙瓒,中原是曹操打陶谦,荆楚就是王叡打袁术。”
郤嘉德彰目光炯炯:“主公高见!若依附袁绍,我等便与袁术、陶谦为敌,江东之路尽堵;而依附袁术,既可借其名望,又能暂避与陶谦冲突,专心经营江东。”
程昱最后总结道:“昱以为,择主袁术,其利有三:其一,袁术势弱,必重外援,我可保独立;其二,南阳地处要冲,进可攻退可守;其三,袁术素有野心,待其僭越,主公便可名正言顺讨逆自立。此乃上策。”
许褚拍板定论:“诸位所见略同,那便如此定了。幼平,你选二十匹最壮的白色凉州战马,作为见面礼——袁术出身世家,好面子,这西凉战马是稀罕物,他肯定喜欢。周泰,你跟我一起去,徐晃、陈到、贾逵留下主持军营事务,防止王睿那边有异动。”
“遵主公令!”众人齐声应诺。
当晚,许褚在帐中与程昱等人反复斟酌见面时的措辞。程昱建议:“袁术好名而重利,主公当以谦恭姿态示之,却不可失却气度。不妨提及当年许子将评语,袁术曾被许劭评为路中悍鬼,一直怀恨在心。
主公可借《上许子将》中宣父犹能畏后生,丈夫未可轻年少一句,既显才学,又暗合袁术心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