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春来的笔顿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她连林大海是谁都不知道。
袁科长眼沉似水，看不出一点波澜，“兴安坊街道房管所干事，人称老林。”
白玉蓉猛地坐直，张大嘴，瞪大眼，“老，老林？”
袁科长盯着她的表情。
没看伪装的痕迹。
“怎么可能！”她震惊极了，“他，他昨天还好好的。”
“是啊，昨天还好好地和你在永宁坊吵架。”钱春来语带嘲讽，看她就像在看杀人犯。
霎那间，白玉蓉浑身汗毛根根竖起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，“你们怀疑我？”
“是啊，怀疑你。”钱春来有些阴阳怪气，“不然我们来做什么？！”
那态度，充满挑衅。
白玉蓉知道这是想激怒自己。
情绪失控时沟通，很容易露出破绽。
深吸两口气，努力压下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，双手放在八仙桌上，反问：“就因为昨天我和老林有过冲突，所以他死了，我就被怀疑？”
那语气，就差直说：你们可真够草率的！
谁的情绪先失控，谁就落了下剩。
“我们调查过，老林人缘极好，极少和人起过冲突，而你，是近两年来唯一一个和他发生冲突的人。”钱春来顶着张娃娃脸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。
白玉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，伸出两根手指，“第一，不是我。第二，除非屈打成招。”
现在的刑讯手段有多粗暴，上辈子在派出所和农场时，都看到过不少。
她觉得自己扛不住刑讯逼供。
这时候冤假错案很多，可万万没想到，会落到自己头上。
老谭和钱春来不由对视一眼。
敢当着警察面这么说的，不是没遇到过。
可那些不是老油条就是亡命之徒，女人，还是头一个。
袁科长板着张鞋拔子脸，一言不发。
钱春来定了定神。
能争取到这个询问的机会，他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，和老大磨了很长时间才同意。
绝不能掉链子。
清咳一声，换话题，“你的枪呢？”
白玉蓉心里咯噔一下。
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。
下午遇到的车祸是偶然？
还是有人故意为之？
“被抢了。”说的是实话，心脏却在怦怦乱跳。如果是偶然倒也罢了，要是冲着自己而来，那这事就大了。
“你应该说，皮包被抢，枪在皮包里。”钱春来仿佛在提醒她说得不够全面。
白玉蓉的瞳孔骤缩。
知道得这么清楚，他们已经调查过自己的行踪！
掐了下掌心。
不慌，不是自己做的，就不是自己做的。
哪怕是针对自己的陷阱，也一定能找出破绽！
“看来，在老林的尸体边上还找到了我的包，或是，其他东西。”
“辛苦你去白小姐房间找块手帕来。”钱春来忽地转向老谭。
老谭正被一问一答吸引，被点名，愣了一瞬，还有自己的戏份？！
不敢耽搁，赶紧起身，“好。”
“看来我猜对了。你们之所以这么快找上门，不止是因为昨天我和老林起了冲突，还在现场发现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。皮包不太可能，枪也不可能，让我想想……”
白玉蓉自顾自推测起来，很快想到一样东西，“手帕！我的手帕都是定制的，还请苏州绣娘绣上了玉兰花。顺着这条线索查到我并不难。”
钱春来心里也不由赞叹，这女人真聪明。不由点头，“是，现场有你的手帕。”
得到答案，白玉蓉反倒镇定下来，“你们不觉得奇怪吗，如果我是凶手，杀了人，为什么要留下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？很显然，这就是栽赃陷害！”
钱春来耻笑一声，“也可能是你故布疑阵。”
白玉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推断，失笑，“你看我像那种经验老到的杀人凶手吗？”
钱春来并没回答，刷刷刷地做着记录。
心里却在飞快转着念头，整理着接下去该问的话。
屋内就这样忽然陷入有些压抑的气氛中。
很快，老谭回来了，拿着一方白色丝帕，一角确实绣着玉兰花。
“这是你的吧？”钱春来挥了下丝帕。
白玉蓉点头，“是。”
“和你昨天用的一样吗？”他又问。
白玉蓉点头，“是。”
“林大海的尸体旁就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丝帕。”
果然被自己猜对了。白玉蓉只能再次强调：“我说了，昨天皮包被抢，里面有我的丝帕和枪。就在离广仁医院向东第二条街，叫长喜路。显然，是有人想嫁祸给我。”
三名警察没有一个露出相信的神情。
现场有她的东西，恰巧也和老林有过冲突，被怀疑也在情理之中。
怎么办？
怎么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？
有了！
“老林怎么死的？”
三位警察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。
老谭看向钱春来，钱春来瞄了眼自家袁科长。
袁科长什么表情动作都没有。
钱春来有些拿不准是说好还是不说好，只能闭上嘴，用低头写字拖延时间，想想下一个问题问什么合适。
白玉蓉可不喜欢这样的安静，只能自己打破沉默，“枪杀？还是一枪毙命？那枪的型号，和我的一模一样？”
钱春来的手一抖，一个字变成了鬼画符。
心头猛跳，她怎么猜到的？
眼角余光瞄向袁科长。
虽然三个警察都没回答，可白玉蓉就是确信，自己猜对了。
真是命运弄人啊！
当初买枪是为了防身，和化妆成乞丐的老林发生激烈冲突时开过一枪，却没打中。
自己不止一次感到遗憾，怎么就打中呢。
哪里知道，兜兜转转，虽然自己没打中，可还是那把枪要了他的命。
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，甚至还有些心理不适。
但是，现在不是感慨命运弄人的时候，她看向老谭：“那肯定不是我。我的枪里没子弹，只是装装样子而已，昨天已经给这位同志看过。”
站在旁观者的角度，老谭更加肯定一点：白大小姐真的很厉害。
换作自己，两天内被警察找上门两次，还都是凶杀案，肯定慌了神。说话都未必利索，哪还能有理有据地分析解释。